等进了侧厅,众人才发现夜晚的汤屋是多么的忙碌。
一众的男仕和女仕端着托盘穿梭着,将脚下的木板踩得梆梆作响,纸门被不停的拉开又关上。
正中间,一个头戴乌帽、身穿草绿色和服的男人盘腿坐在木台上,手里拿着一根顶端挂着钩子的长木杆。
他有着蟾蜍一样鼓起的眼睛和脸颊,眉心两个黑点,留着一对小小的八字胡。
“顶级药浴是送到春日神的浴室里别跑错了。”
“毛毛糙糙要是把这份鱼烩砸了我剥了你的皮!”
“让锅炉爷爷那里加把力客人说水不够烫。”
……
他的语速很快,不时扶一扶快要歪了的托盘、递上去一块药浴木牌,长长的一根木杆挥舞的得心应手。
等到一阵子忙完,他似乎才发现鹌鹑一样站在侧厅边缘的新人们,捏着自己的八字胡不住抱怨。
“偏偏最忙的时候把这群麻烦东西送过来,让紫夫人自己领过来的自己领回去!”
直到一旁带队的女仕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才不耐烦的甩了甩木杆。
“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平日里那位大人不来,也没见过她贵人临宝地。”
说到底还是觉得侧厅是杂役的地盘,怕脏了自己的脚罢了。
想到这里,他挥了挥手,让女仕各自带人回去洗沐,不要妨碍他做事。
于是小鸟游结奈和中原中也便跟着队伍一起,穿过有着无数纸门的长廊,一路向里,走过一条木阁,最终来到杂役的房间。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大通铺。
三十个人一间屋子,衣柜共享,被褥共享,并没有所谓的隐私。
他们是新人,还没有经过培训和教导,怕冲撞了客人。
于是领队的女仕叮嘱了几句不能乱跑、换洗的衣服在哪里,就被人匆匆喊去帮忙了。
等到那一扇障子门关起来,脚步声渐渐走远,奔波了一天的少年少女们才渐渐回过神来。
几个胆子小的直接腿一软坐在地上,说着“这一路真是吓死我了”。
还有的眼睛骨碌碌打量着周遭,说着“好像汤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先是零星的几句,后来便叽叽喳喳讨论开来,似乎这样就能驱散心中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
“还好吗?”
中原中也从壁橱找出了一床被褥,在柜子旁通风的地方铺好,扶着小鸟游结奈靠在那里,就发现她的掌心一片滚烫。
“要吃药吗?”他几不可察的蹙起眉头。
小鸟游结奈摇了摇头。
作为代替妹妹来汤屋的替换,药师提前为她准备了各种药丸,有退烧的、有止咳的,一应俱全。
只是目前人多眼杂,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
中原中也明白了她的想法,于是只是顺势盘腿坐在她的身侧。
“一路走来的路,我大致已经记清楚了,我们现在所处的是第五层,杂役的住所,良太郎会在第六层停留三天,据说那里是锅炉房。”
说来也是有趣。
那个猫妖少年明明看起来最惜命、也最懂得什么是利弊得失,却在得知他们自愿要去汤屋当奴役时,也一起跟来了。
不过他在贫民窟呆的时间久,认识的人也多,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直接去了锅炉房,那里每隔三天都能外出采买些东西,要比他们自由得多。
“我们都说完了,还有你们呢?”
大概是他们过于安静,一群少年们叽叽喳喳互相介绍完,才发现漏掉了角落里的两个人。
“来自哪里?名字叫什么?话说回来你们是姐妹吗,一直在一起?”
说这话的,是当初踩到小鸟游结奈木屐的那个少年,他眨巴着眼睛,一看就是个话多的。
但大概是缺心眼,加上所有的和服款式都一样,看不出男女,他便大剌剌的把面目清秀的中原中也认成是女孩子。
而显然干部先生并不能接受这种眼拙。
他扬起下巴,轻哼一声“嗯?”,上挑的眼睫锐利如刀,让众人都不由噤了声。
始作俑者更是捂着嘴,一动也不敢动的站在那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到一个温软的嗓音。
“我叫结奈,来自西城。”
小鸟游结奈自然而然的说出准备好的身份信息,圆乎乎的湖绿色眼睛弯了弯,嘴角一个小小的梨涡里满是温软。
她看向面前娃娃脸的少年,一字一字,认真而当然:“这是我哥哥中也,男孩子。”
诶呀,他就说这么低沉的嗓音这么有气势的眼神,当然是男孩子没错嘛。
“我的身体有些弱,所以不是很擅长这样热闹的场合,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噢噢,是因为妹妹身体不好怕被他们吓到,所以才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