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发!姬发!”几个少年从营地门口飞奔而来,一路鸡飞狗跳,还不忘龇着大白牙高喊,“西岐马车入城了!”
空地中央的姬发心神一晃,被崇应彪一拳擂中腰腹,却浑没感到疼痛似的大笑几声,蹬步一转便拔腿狂奔,加入了那支把营地木桩撞得歪歪捏捏的“大军”。
“他终于失心疯了吗。” 崇应彪冷笑。
“听说来的是他的妹妹,六年未见,大约是思亲心切。”一旁有人凑趣道。
“西岐出美人呐。”有人用跃跃欲试的语气感慨。
“农夫的女儿,不就是村姑,还美人呢。”他不屑地扣紧盔甲。
“她们到哪了?”姬发边跑边问,没留神在石块上趔趄了一下。
“一刻钟前守城的卫士说,说往咱们这里来了。”跟跑的人气喘吁吁,“想必还有一阵子。”
“白龙驹神武,” 他的脸上泛起傻气的微笑,“也许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转过一个街口,便见两匹白马昂首而来,在日光下如同新雪,连同掀帘外望的少女也眉目清朗。
然而下一秒,这种如歌如诗的氛围,便在姬发险些破音的“小梅!”中碎裂了。
“二哥!”马车还未停稳,她便冒冒失失地要往外跳,被车下的姬发接了个满怀,结结实实地转了一大圈才安稳落地。
“嗳,妹妹长大了,”姬发叹息着,摸了摸她发上冰凉的珠翠,“以前我单手就可以抱住你。”
“我看是哥哥柔弱了。”姬梅玩笑道。
“见过女公子。”跟来的少年们纷纷跪地行礼。
她摆了摆手,却没有说话,倒是姬发笑嘻嘻地,“别讲究这些虚礼,快起来。”
“这些是你们的家书,”她将木匣打开,一卷卷木简递到一双双微微颤抖的手中,“她们都很想念你们,期盼着你们有朝一日能回到家乡。”
木简被慎而又慎地藏到盔甲内心口处,被体温捂得滚烫。
“都眼泪汪汪地做什么,快快快,带我妹妹好好见识一下质子营。”姬发拍着他们的肩,浩浩荡荡地回营。
这样愉快而平静的午后,已经许多年未有过,以至于在某个刹那,他以为自己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在宽实田埂上追逐嬉戏。
每日最大的烦恼便是闯下的什么祸又被父亲发觉了,要罚抄书百页。
然而刚走出半里路,他眼下最大的烦恼——崇应彪——吊儿郎当地踱步过来。
他下意识地将妹妹护在身后,“你有什么事?”
“逛街不行吗,管得真宽。”对方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怎么不介绍一下你妹妹,这么见不得……”
崇应彪这张该死的嘴原来也有发不出声音的一天,大家暗自偷笑,扭头望去,姬梅已经大大方方地站到哥哥身侧,“西岐姬梅,幸会。”
崇应彪咳嗽起来,仿佛他忽然间害上了严重的风寒,只好用咳嗽代替呼吸。
“嗳,姬发,刚刚崇应彪还说你妹妹是……”有好事者这样说着,被话中的人一肘击捣中肺,说不出话了。
“是什么?”姬梅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偏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很端庄的。
“不用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姬发拉住她的手越过这群不速之客,“别管他们,咱们走。”
姬梅忍不住又望了望对方越来越红的脸,在目光相触间条件反射地冲他一笑。
于是崇应彪一团浆糊的脑袋愈发开始嗡鸣尖叫起来“一见钟情!”“一见钟情!”。
“这是箭场,”姬发舒臂一指,“我吩咐了他们,给你留一块场地。要是在我这疏懒了箭术,只怕大哥要与我过不去了。”
姬梅使劲把他的手往下压,“可别,大哥要我日日射满三个靶子,累也累死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兄妹二人笑闹几句,转眼到了寓所,三层的木制小楼简单质朴,如同乡间随处可见的农舍。
“碎玉城不比在朝歌军纪森严,只是冬日特训,纪律松散得多。我在阁楼整理出一个房间,小梅你也不必去驿馆住,这里自然是更安全千倍百倍。”
姬发一脸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走那节窄窄的台阶。
“怎么样?”他支开阁楼的窗户,午后灿金色的阳光凝在地板上小小一格中,像流淌的蜜,空气中浮尘飘动,不远处青山远黛笼罩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她俯身了摸蓬松柔软的被褥,还残留着皂荚的清香,她忽然感到有些鼻酸。
哥哥见她面色不对,心中一跳,柔声道,“那里不合意吗,我马上换了。”
“不,这里很好很好,”她眼中隐隐有泪意,“我只是想起哥哥你离家前,连衣服也不会洗……”
昔日只知骑马射箭的西岐二公子,如今打理起居事务也颇有条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