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来这里小住,静听院便是李槐特意为她留着的院子,听大都督所言,后来她去了荆西,这里也不曾荒废,阿嫂会让人定时打扫,十年不绝。
静听院遍种杏树,一切都按照李意如的喜好来布置,可她现在没有心情看景和伤怀。她来到小几旁,吩咐怜光磨好墨,便将所有人驱到外面去了。
这个时间离她去荆西不过两年,她要将能记得的事全部都记录下来。这两年对她而言最大的事就是三个月后陵川以南的陵河决堤案。
她提笔写下“陵川”二字,眯起眼睛回想。
开年以来,陵川县雨水连绵,朝廷派发了银两和人员往陵川赈灾,可下边的人贪墨,在修铸堤坝时以次冲好,偷工减料。以致六月河水泛滥之时冲垮了河岸,大水延绵成灾,陵川百姓失了田地,众生流离。
官家大发雷霆,一步步往深处查,最后查到户部,承江王管理的账目本离奇失踪,引起官家不满。这无头冤案牵连甚广,李槐更是被贬到晟江看了几个月城门。
李意如想了想,又写下“福康”二字。福康是大魏的十二公主,今年阿嫂办春日宴时,福康公主赴宴,却在散席后被发现溺死在了后院的莲花池中。
虽然福康与她素不对付,李意如却还是不忍心她就这样死去,再加上此事也引起了父皇对阿兄的不满。
其余的事情似乎多少都与楚郢有关,只要不嫁给楚郢,那这些事便与她无关。她想了想,还是把记得的事全部写下来了。
片刻后,她拿起写得密密麻麻的熟宣吹了吹,又仔细在每一条前边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标注了一遍。
她盯着纸上频繁出现的“楚”字,眸色越来越深,似乎要把宣纸盯出个洞来。前世她全全信任着楚郢,根本不知他的筹划是从那一步开始的。
现在在承江王府见到谢方行,李意如认定了楚郢一开始对她就是有所图谋,可笑她为了他抛弃了一切,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将写满秘密的纸张小心折好,锁进了妆奁最里边,开始书写到荆西后发生的事,她越写,手就抖得越厉害,最后她终于猛地停住,墨色的圆点在“药”字晕染,她丢开了狼毫,将纸张揉成团,扔在了角落,再度抬头看向了铜镜。
镜中人虽有一张十五六岁的脸,眉间却满是戾意,娇颜上蒙上了一层阴霾,面目甚至有些扭曲了。
她很快沉静下来,愤懑是最没用的。她在那十年早就体会到了。荆西节度使病危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但楚郢定是很早就策划着要回去,否则也不会在商量好假孕的第二日,就找到了合适的孕妇。
如果她不与他成亲,只怕他也会再找别的女子成就他的大业,李意如在脑海中巡了一遍,福康、长平、朝晖年纪都与她差不多大,与楚郢也有些交情,特别是十七公主朝晖,几乎就是整个心都在楚郢身上。
就算不是李意如,也会是别人,她不愿任何人重复她的悲剧。
李意如做了决定,喊了怜光进来伺候洗手。
她将手浸在玫瑰花水里,淡淡的黑墨晕开了涟漪,清水中的如花面容渐渐染上了一层阴霾。
“走吧,去蔚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