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妃使尽浑身解数,终究是没能让官家收回成命,甚至于最后一次求告中,官家动怒丢下一句“你既舍不得他,便与他同去吧”,言毕拂袖而去,接连几日都不曾再踏进栖棠殿。
戚家奋力施压想要弃卒保帅,王家落井下石要严办外戚,内阁主张秉公办理点到即止,几路人马在含元殿上吵得不可开交。可李桦罪证确凿,实在不能轻轻放过,于是大家各退一步,令他迁岳州刺史,未满五年不得回京。
为着中秋在即,官家便容了他到中秋佳宴之后再动身。
八月盛暑,曲江池都晒干了一半,华驾穿过喧嚣的蝉鸣,踩着绿荫一路向南疾驰。
蔚园外头一丝风也没有,李桦抹了抹鬓边的热汗,抬手掀开了竹幔,他在这儿等了大半个时辰,马车上的冰都化了,朱门紧闭,前去通报的人一去不返。
李桦恨恨地咬着后牙,他人还没离京呢,楚郢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割席,这副嘴脸是不是太过难看了。
又过了一刻钟,姗姗来迟的参事才迎了出来,他赔着个讪笑,说道,“大王,咱们世子在午歇,吩咐不见客。可大王来了怎能不通报呢,下边人不懂变通,已拖下去惩治了,您久等了吧?”
能在蔚园门房当差的怎会没有这点眼色,李桦懒得和他们计较,只等哪日他东山再起,定要让这些趋炎附势之人吃吃苦头。
书房门扉一开,里头凉爽的风雾扑了个满脸,楚郢正坐在案几后头,神情冷淡,眉眼疏离,月白襕衫空荡地铺成,颇有些孤凉之态。
李桦心中暗骂,荆西蛮子,怎几日不见就瘦成这样,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即将被发配荒地的人是他楚郢呢!
“大王来了。”楚郢的声音不带情绪,早不是从前那副马首是瞻的模样,淄川王受宠,他自然沾光,淄川王陨落,也与他无损。
他只是恨自己不够狠心,也恨那些处处与他作对的人,二叔早就告诉过他,一旦得到宣宁的信任,立即就要成就好事,以免多生波折。
可他到底年轻气盛,迷恋着宣宁炽热的偏爱,昏了头脑,再有那个叛徒江照,日日在他耳边重复,宣宁不过十四五岁,让他不要操之过急,他一向认为江照有大智慧,便听了他的话,没有太过激进。
楚郢咬得牙齿酸涩,江照哪有什么智慧!不过是对宣宁起了龌龊心思,便这样处处向着她了。区区一个贱民,凭他也配?
可这个贱民如今就是住进了公主府,日日都能与她相见,出行有侍卫密不透风地保护着,宣宁还曾赏了他一个价值千金的五彩罐,可见其受宠之深。
而他楚郢呢?无意间就做了这贱民的跳板,失了佳人芳心,落魄至此!唯一的庆幸就是他没有太过信任江照,与二叔的书信一向是阅过即焚,没有经任何人之手。
还有那个萧且随,真是不得了,身为男子,毫无风骨,甘愿跪着讨一口公主府的吃食,“和亲”?楚郢嗤笑一声,真亏他想得出来。
可跪着怎么了,萧且随到底是如愿以偿了,取代他成了宣宁的准驸马,十月就要成亲。那些曾经唾手可得的财权势力、美色佳人,皆入到他的囊中。
楚郢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个私生子,一个外族人,官家不是视宣宁为宝珠么,怎会让她嫁给这种人?
一步错步步错,他早该听二叔的话,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官家多疑,大抵是明白了他与长平的算计,否则怎会让长平生完孩子再成亲。可他又并不多罚二人,究竟是官家暂不深究,还是中朝另有所图?无论是哪一种猜想,都让楚郢寝食难安。
李桦笑了一声,粗暴地拉开案旁的矮椅,木足在榧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咯吱声,硕大的身影笼住透光的窗牍,好似将所有光明的出路都堵塞,只余下无尽黯淡,楚郢略感不适地侧过了脸。
“怎么的?”李桦凑近了些,“世子不会在后悔下了承江王的船吧?”
楚郢晒道,“在官家眼中,你我早就是一丘之貉,大王去了岳州可要费力积累官绩,否则他日清算到我头上,只怕大王想要相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岳州!”李桦的嘴角哼出些许阴冷笑意,“五年,官家是要给李槐铺路了,他从来都偏心于那个残废,却不想想,一个残废如何能让四海臣服。”
他他目光上移,微微飘忽起来,喃喃道,“大哥去了,如今我才是长子,阿耶爱重我母亲,也一向优待于我。都怪她…”
楚郢问道,“谁?”
“啪——”,李桦挥掌拍在桌角,襕衫广袖下的手指用力撑在桌上,他眼神阴冷地打量着楚郢,咬牙说道,“还有谁,当然是十九,大魏公主不得干政,而她呢!谎话连篇,撺掇着官家动用不良人来查案,一切的计划都被她打乱了!”
三个案件结了案,长安令也已发配长白山,可明澄的查询没有停止,刑部里边忠于他、为他做过一些事儿的大小官员,一并都被大理寺反复问询,人人自危。
虽不怕那些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