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父女情深”，烟青是不信的。
这崔至定然心中有其他盘算，不达目的是不会放手的。她倒要看看崔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心中已有应对之法，烟青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眨眼向温霁昀。
随即，烟青贴着门缝，换作怯生生的语气，道，“回哪里去？临仙楼……还是崔府啊？”
温霁昀头也歪几分，凑在门边。虽不知烟青想做什么，他依旧沉住气守在她旁边。
见烟青回话，崔至大喜。
“不不不，自然不会是临仙楼。”他急切连声道。
烟青把控着节奏，不慌不忙接着开口，“那，我是以乐师的身份，还是你亲女儿的身份呢？”
虽仍是软糯的语调，问题却是尖锐逼人。
“呃，这……”果不其然，崔至犹豫了。
“干女儿如何？”
半晌，他敲着府门，给出早就考量好的条件，“就说你是我远房亲戚的女儿，如今来长安城中投靠我崔至。青儿，这钱财富贵是少不了一分的！”
烟青暗自冷哼，这个答案，实乃意料之中。
前些日子，烟青简单了解了些崔府秘辛。崔至的夫人为人强势，从来不允府中纳入妾室，又怎会容忍崔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呢，自然不会正大光明地迎她入府。
“崔夫人会愿意接受我么？”
听闻烟青这般发问，崔至声音从容了几分，心中似乎已有把握，“青儿，这你就不必担忧了哈哈哈哈！权衡利益后，她定然是欢迎青儿的。”
利益……
烟青敏锐捕捉到这般用词。看来崔至已然顺着自己的话，露出了些端倪。
“哦？崔大人能给我什么好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崔至倒也没有察觉不对，只一心想先劝烟青回崔府，滔滔不绝道，“我为你备了门好亲事，城南候姜家的二儿子最为适龄呢……”
温霁昀咬牙压声道，“姜二乃是纨绔无能之辈，你这是害了烟青姑娘！”
“世人皆说你温霁昀“琴韵风流”，可如今还不是成了圣上亲封的征虏将军？”
崔至声音陡然增高，掩饰着心思，“那城南姜家是朝中从一品文官，长安城中安稳立足。烟青嫁去了便是为妾，也可享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这些，温公子能给青儿吗？”崔至驳诘道。
温霁昀望向烟青，眼中第一次闪过些许无措。
烟青回眸看见他阳光下急得通红的耳廓，终是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念着，“放心。”
说罢，烟青离开了与崔至一门之隔的位置，反而向侧门走去。
她拉开门闩，迈步缓缓走出。
崔至仍守在温府大门前，见旁边人影站定，才发觉是烟青。
“崔至。”
烟青眼中没有丝毫方才语气里的懦弱，平静如冰封的湖水，深不见底，“你觉得当年我母亲想要的，是这些么……”
崔至向后退却一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晌，他才堪堪道，“青儿，我亦是后悔当年没能给你母亲一个名分，这才想要弥补你呀！”
烟青淡然看向崔至，一字一句回道：“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作你真正的女儿，也没有认真待过我阿母素芳，从头到尾，不过是算计利用罢了。”
“青儿，你这可就误会我了……”
崔至谈起素芳，背手坦然道，“当年，可是你母亲一句话没留，自己离开的。”
“惺惺作态。”烟青朱唇微启。
素芳娘子不曾知晓为何当年崔至要隐瞒身份接近自己，可这么多年过去，烟青却知道答案——
当年，崔至是在为临仙楼物色人选。
崔至看中了素芳娘子琴艺，又知她身后无所依靠，才会有意靠近。但或许是，他心中也生出了些旖旎，素芳才没早一步从温柔乡中逃离。
但这一切，终究是一场骗局！
烟青继续逼问向崔至，“若我阿母那日未曾下定决心离开，那她今日是会在临仙楼里为管事娘子，还是因形形色色的任务而丧命九泉？”
“崔大人的真情一说，未免有些可笑了。”
谈及当年，崔至明显底气不足，但仍是恶狠狠啐道，“你怎么会知晓当年这么多细节，谁告诉你的？”
烟青摆了摆衣袖，转身看向远方。如今，烟青才能更加了解阿母当年的选择，但愿，现下的自己不会让她失望。
想起了母亲的身影，烟青眼中微热道，
“人在做天在看。没有人会蠢得连是不是真心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