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至终于意识到事情并非在往预想的方向发展:“烟青,你调查过当年的事情?还想以此威胁我?”
“崔至大人言重了,不过是陈述些事实。”
烟青笑吟吟的回答,更让崔至暗中恼火。
“好!好!好!”
崔至连声道,面色青红变幻,仍不死心,“就算我欠了你们母女的。我为你谋得姜二家的婚事,不就正巧作抵了?”
“你如今想把我嫁入姜家,怕是又要为你自己拉拢势力吧。”
崔府有两个儿子,崔夫人未曾诞下过女儿。但对于崔至来说,用亲家关系拉拢姜家,是最简单的方法。
一句话猜测直揭崔至的目的,烟青耸肩道,“也难怪崔大人的夫人会同意我作为干女儿,既然对府中有利,何乐而不为呢。”
但崔夫人能容得下“干女儿”,可是容不下崔大人的其他心思。
烟青直视向崔至,试探道,“想来临仙楼这方运筹的势力,崔夫人还蒙在鼓里吧?”
见崔至躲闪的目光,烟青话尾语意间虽是疑问,心中已有九成把握。
“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听好了。”
烟青冷声道,“诸侯纷争间离乃国法中的重罪,临仙楼这罪证每一笔可都是言之凿凿。”
虽这么说,但烟青心中明白,临仙楼一事不可真正闹到陛下耳中。否则,牵连之多,将是包括烟青在内上百个无辜乐人的性命。
用来吓唬崔至,已是足够。况且,烟青真正用来威胁崔至的把柄,并非此。
烟青顿了顿,正了神色,“尚且不说,我这状告能不能上告朝廷。但若是想要交到崔夫人的手上,怕是不难。”
这么多年,没人在临仙楼中见过崔夫人,烟青也未曾听闻楼中议论起她,似乎成了临仙楼里的一大忌讳。想来,是崔至刻意向夫人隐瞒了临仙楼的存在。
崔夫人亦是大户人家之女,自嫁入崔府后没少助崔至成事。
一旦知晓他背着自己在临仙楼里安置训练女眷乐师,照崔夫人的性子,定要将府中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可就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状况。
崔至果然无心再继续拐弯抹角,“……你到底想怎样?”
“我确实不会再待在温府中,”
提及所愿,烟青句句恳切,“我要的很简单——从此,我和兰时,与临仙楼、与你,再无干系。”
说罢,她眉眼间染上寒意,“若还来继续纠缠,就别怪我撕破崔大人的伪装了。”
“哼!”
崔至强撑着脸面,指着烟青眉心,颤声叫嚣,“不识好歹!”
“现下时间不早了,崔大人还不走,是等着我一同去往崔府同夫人相述吗?”烟青步步将崔至逼退至马车旁,轻声念道。
一旁的侍从见状掀开马车帘子,埋着头候着。
既然心中的谋划已被看穿,烟青也未曾上钩,再无纠缠的意义。
崔至满腔郁气无处发泄,拂袖一脚踹开侍从,没再看烟青一眼,躬身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载着心事晃悠着离去,烟青才终于松了口气。
阳光照在身上,烘得人温热。烟青慢慢闭上双眼,同时感受着寒风和暖阳,一时周身宁静,便不觉冬日难熬了。
刺眼的光晕被人影遮住,烟青方才睁开双眼。
温霁昀背着光站在身前,和煦的笑意更加真实了几分:“倒是第一次见你唇枪舌战,将崔至怼得这般哑口无言。”
“温公子见笑了。”烟青睫羽轻扇,声线中没了方才的尖锐。
她抿嘴笑着,“崔至目的不纯,所言自相矛盾,而我对他无所求亦无所惧,自然能占得上风。今日若不彻底唬住他,来日我游历时,怕也是不得安宁。”
“原先一直担心你游历时会遭到欺负,言语间存些锋芒,也能护自身安全。”
温霁昀一直挂念着烟青出行后的琐碎,认真道,“不过,你若是在游历中受了委屈,也不要一个人憋着,给我寄来书信述说,若能分解些也好……”
今日虽是畅意斥驳,可正是因为有温霁昀在身畔,烟青才敢发泄出压抑的情绪。听闻温霁昀这样对自己嘱咐,倒是莫名勾起些不舍。
“温公子放心。”烟青眨眼压住心中涩意,弯起笑眼点着头道:
“你我二人现在都有追寻之事,崔至此趟来府又耽误了些时间。温公子出发时间紧,可得快些准备,别有落下的东西才好。”
说罢,烟青微微欠身,提起冬衣外袍向偏院走去。
“……”
望着她的背影,温霁昀竟想起了初次相见时烟青的模样,那时的烟青——不谙世事、周身单薄、神色惶恐。
此去经年,如今烟青已能独自安然立于世间了。
二人来日天地两方已成定局,她让他放心,为何温霁昀却惊觉心中遗憾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