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1 / 6)

苏姱难捱的日子是从十七岁那年生日开始的。

她每每挨打,那动静不论多远都能听得见。她惧怕棍子鞭子,以及一切会给她带去苦难的东西,以至于后来每次被传召,都要到打哆嗦的地步。然而她实在有太多挨打的机会。往往背上的红印子刚消下去,小腿就又被抽得一道一道的,衣衫下的身子没有全然不痛的时候。

苏姱忘了从何时起五石散成了她的解药。她在幻觉中试图忘记一切,忘记自己,以此获得安宁。从宫中回来,或是诸事完毕后,她会躺在卧榻上,熟练地将药粉倒入口中,佐之以酒水冲服。不消片刻,既已神明开朗,哪儿也不痛了。

直到今日,当母亲突然驾临时,见她双眼迷离卧在塌上,不作任何反应。苏乔见过服用五石散的症状,登时抽了她一记耳光。苏姱见苏乔气得如此,只得跪在地上请罪。她四肢大约都有些麻木,险些从床上栽下来,还是左右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苏乔脸色依旧难看,童瑚带着人里里外外搜了一圈,竟是连五石散的影子都没见到。五石散并非禁物,反为佯狂垢污的名士所推崇。苏姱这里全然搜不出什么,才是有鬼。

“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乔命童瑚手持竹鞭站在苏姱身后。冥冥之中,痛楚好像又要落到背上,苏姱不住地打颤,全然没了模样。

“儿不记得了,大约……大约冠礼后用过。”

苏姱脖颈上一凉,下意识一缩,“再……再就是……儿怕痛怕得紧,所以……”

“你先好好养病,明日入宫再论你的罪。”

“恭送陛下。”苏姱再度叩首。

苏姱由人扶起,她卧回塌上,闭上了眼。

苏乔带着失望和龙禁卫离去,苏姱应当为自己忧心,可苏姱偏是不忧心,非但不忧心,反而成日里摆出安然自得的样子,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太女苏钰听说母亲去了华胥宫,如今正是清算苏姱残党的时候,恐事有变,去找亲姊妹苏琪商议。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华胥宫送来世女苏牧的生辰贺礼。苏琪当即将东西都在阶前摔了,唯有苏钰为之可惜,但转念想想苏姱好像没有什么割舍不了的,笑过之后不再留意。

苏牧看着母亲和姑妈,或是敷衍或是逢迎地捧上一张笑脸。她虽然仅仅年满六岁,可是成人所能表达的恶意和善意已然完备。她母亲是个天生的跛脚残废,全然与皇位无缘,如今一府的荣华,一半依靠着祖母对自己的怜爱,一半依靠着姊妹二人共同的仇恨。

二龙不得相见,皇女全住在宫外,这是前朝留下的规矩。苏钰牵着苏牧的小手上了进宫的抬辇,看着那双天真的眸子,算了算自己的年纪,不免神色黯然。

翌日,苏姱进宫请安兼请罪。她双手叠十,身体完完全全叩下去。这一套动作,她早已经习惯了,以至心中不再有任何波澜。只是身上却渐渐难受了起来,想是余毒未清,幸好已经跪下去了,她恐怕是站不住的。

苏乔走下来,一片阴影盖住了苏姱的身子。

“昨日你还见了谁?”

“儿旧友的亲眷,”苏姱尽量保持着镇定,身子方没有动。

苏乔冷冷道,“旧友?是结党的叛臣,你可要为他们求情的?”

苏姱不想这次发作的这样快,又是这样烈。身上的寒意一阵阵翻上来,眼前全黑,双唇发僵:“儿不敢求情,皆是儿臣逆党,母亲处置的是,儿不敢辩驳。”说完这一句,她再咬牙坚忍,奈何已至极限。

“朕怎么忘了,你从不曾为任何人求过情。”苏乔说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原来苏姱昏过去。苏乔站起来,命人速诏太医。

苏姱脉象极为凶险,双唇发紫,皆像是五石散服用过量的症状。或是误食晓寒花之后中毒的症状,只是此花仅生长于西郊南面的崖壁上,且具有剧毒,若真是此花大概苏姱活不过来。

两位奉御只得直言,苏姱再这样用五石散恐怕有性命之虞。苏乔只令宫人将苏姱褫夺衣冠,拖出大殿,一桶水把苏姱滚烫的身子浇了个透凉。苏姱在酷寒中惊醒,冷已化作利痛如同在割她的皮肉。

“畜生,你还不改?”

苏姱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漆红的杖子眼见就要抬上来,她只是往外躲。两边的女史几乎擒不住苏姱的膀子,快让她挣脱出去了。

“陛下,公主此时身子最弱,实在受不得杖打。”两位奉御虽不敢插手皇家的事,但更怕闹出人命来,纷纷求情。偌大祁贤殿前正飘着鹅毛样的雪,只是苏乔却仍旧不为所动,独自回了殿内。

无关之人尚且不忍。苏姱垂下头,由着人将她单薄的身子托起。她眼中只剩茫茫的白,深深一眼看不到尽头。

杖子终没有打下来,苏姱却不知这些,她醒时人已在偏殿。童瑚见此,速命人回报苏乔。

“内将军等等。”苏姱撑起虚弱的身子叫童瑚。

童瑚知道苏姱有话要和她说,吩咐人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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