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他刚刚的表情,闪过一丝狡黠。
沉默了几秒后,她说:“你的转账限额真高。”
二十万说转就转,不愧是有钱人。
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低头笑了笑。
她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衣着,“傅总过来,总不是专程来送我二十万的吧?”
“也是凑巧。”他从《失落的遗迹》旁拎起一把折叠木椅,靠着收银木台,正对着生态缸坐下,“今天心情不好,想花点钱,正好遇上了。”
“噢——这么说今天算是我的黄道吉日了。”
他舒适地靠在木椅上,看着生态缸里的游鱼,“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今日店里没放音乐,连绵不绝的蝉鸣透过半开的窗穿进来,间杂着几声猫叫和鸟声,空间里更显静谧。
静到他可以清楚地听见,她挪开身后的躺椅,不知道正在捣鼓着些什么东西,发生时轻时重的声响。
“心情不好,就意味着遇到不好的事情了。我不喜欢听不好的事情,就不问了。”她走过略低于窗台的书架,停在书架后面一个墨绿色半人高的冰箱前。
打开冰箱门,里面是一瓶瓶码得工整的冰啤酒。
她转头看向露出台面的半个脑袋,“能喝酒吗?”
“能。”他转过头,越过台面看到正打开冰箱门扭头看过来的人,以及里面的玻璃酒瓶。
他一眼就认出,是坐在绣球花前,她拎着的那种啤酒。
他皱了下眉,回过头沉着张脸。
他闭着眼按了按眉心,想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发生了什么事,并不是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资格问。
林诗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在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抽出两只冰啤酒,从书架的收纳布盒里翻出开瓶器,一一撬开。
“嗱。”
脸颊传来一股冷气,他看过去,是一瓶冒着水汽的啤酒,伸手接过,就听到身后的人已经喝了起来,“你这儿还有酒?”
说完,他也喝了一口。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同样的酒,但就是比周延康那里的要好喝。
林诗清:“除了酒,还有雪糕。我虽然只卖可乐,但不能只喝可乐吧。”
傅正谦:“有道理。”她说的话,总有道理。
她抽了一张纸,折了折垫在啤酒瓶下面,站在他的侧后方,瞧了瞧盯着生态缸看的人,“心情不好,怎么来这儿了?”
“你这儿清净。”
林诗清噗嗤一笑,真是非常不错的借口。
她拿起酒瓶,洇湿的纸巾黏在酒瓶底部,跟着一起被放在了台面上。
她倾着身,双肘撑着台面上,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跟着一起望向生态缸,“嗯——很多人都这么说。”
傅正谦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很奇怪,明明来的一路上是满心的不高兴,现在只剩下高兴。
他指了指隐藏在水草后面,露出三分之二的哥斯拉模型,明知故问:“那个哥斯拉模型,是我给你的那只?”
“怎么可能。你的那只是会亮灯的,电死我的鱼怎么办。”她特地强调,“养了好久的。”
“好吧。”他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我以为,你至少会说舍不得。”
她也笑,嗤嗤地笑。
他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她笑完,开始说起往事:“我也忘了这个哥斯拉是怎么来的,就是有一天翻东西的时候翻出来了,做工很一般,很像是地摊上哄小孩用的粗糙做工。”
“为什么不扔掉?”他说完,喝了一口冰啤酒。
玻璃瓶上的水珠连成一片,从他的手掌滑落到手臂,洇湿墨蓝色的丝绸衬衫。
“因为它是在我一个专门放各种小物件的盒子里翻出来的,想了好一阵也没想起是怎么得来的,但是能被我收起来,就一定有我当时要收起来的理由。现在被我放进了造景里,也算是适得其所了。”
听她说完,他觉得喉咙有些干,又灌了两口冰啤酒,才缓缓开口:“不会觉得格格不入吗?”
“不会。本来这水底放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倒是。奇怪的遇到奇奇怪怪的,就不会格格不入了。”
林诗清愣了一下,侧头看向傅正谦,“你这话,还挺有哲理。”
“嗯。”他转过头看向她,一本正经地说:“怎么样,迷住你了吗?”
他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出,她直接趴在台面上大笑起来,还要一边笑一边捶台面才过瘾。
笑得差不多了,她抬起清亮的眼睛,他没有回过头,依然看着她,所以二人恰巧对视。
在橘光弥漫的暮色里,在相隔一个手臂的距离里,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地,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