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山长来的这段时间,林惟芳感觉分外漫长。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如论如何都不至于比不过江意寒这个商户之女,另一方面却又有些惶然,毕竟刚刚她已经认了造谣一事,如今再反不了口,恐怕山长只会轻轻放下。
想到此处,林惟芳一颗慌乱不已地心逐渐放下,眼中的泪终于干了。
江玉衡也想到了这件事情,扯着顾翎的衣袖问:“孔山长不会和稀泥吧?”
顾翎摇头,从江玉衡手中扯出被他□□的袖口:“我觉得不会。”
还不待江玉衡问为什么,一旁的曹湛冷嗤:“凭什么不会?江家有钱却无权,林家再不济还靠着郑家呢。”
江玉衡想反驳,又憋回去,又怕江意寒因此吃亏,表情纠结扭曲,心事全写在脸上。
顾翎扶动着有些折痕的袖口,正色道:“并非如此。”
正说着话,孔山长和文夫子终于到了连廊处。
这一处连廊靠着湖水,日头西斜,湖面上被撒上一把金箔。
孔山长年岁大可身子骨硬朗,脚步半点不拖沓,走到林惟芳面前问:
“林惟芳,你可承认你污蔑江意寒?”
林惟芳哽咽道:“我只是一时口快说了些错话。”
江玉衡一听就火直往上窜,这些个官家少爷小姐夫人最喜欢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教人生气。
孔山长慈眉善目地看向江意寒:“可有什么想说的?”
江意寒拱手道:“林惟芳出口污蔑学生声誉,学生阻止之后依旧不改,搬弄口舌是非,适才已经承认。至于她兄长,在官学如此造谣,人品有失,文夫子在学生要求主持公道时却选择避而不谈,师德不修。还请山长予以惩处,以免失了偏颇。”
孔山长原以为江意寒只是要他来惩罚林惟芳,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林惟芳三人,一个都不愿意放过的意思。
这下,孔山长有些迟疑,原本他是存了几分大事化小的心思,而现在……恐怕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江意寒半点不慌,她眼睛扫过连廊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如今咱们安安稳稳地在楚州城里观湖赏春,想来这景色也看腻了,说不得哪一日到城郊去,别有一番野趣。孔山长,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孔山长脸色肃然:“林惟芳造谣生事,有违女学闺训,逐出女学,林奎舟不修口德,德行有亏,念在秋闱将至,网开一面,将四书誊抄十遍以做惩罚。”
谁都没想到,孔山长一开口就是如此严厉地惩罚。被楚州女学退学,对林惟芳来说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可现在……林惟芳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不就是说错了几句话?”
孔山长见她现在还不醒悟,心中长叹,正色道:
“你可知名声如人的衣服,而你口中的那几句错话一旦泼洒到他人名声上,即便洗干净了,也会留下抹不去的污垢。”
言罢,孔山长不再看林惟芳,转而看向文夫子:“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不假,但并非读书之道,还有立身之道。遇事只一味逃避,佞者快,怨者痛,立身不正,难以为师。文夫子,今日后你便离开楚州女学吧。”
江玉衡瞪大双眼:“不是,孔山长怎么完全站在我妹这边?他为人这么公平公正吗?”
顾翎见人们都被孔山长吸引了注意力,解释道:“江少爷可知道咱们脚下这块地是谁家的?”
“谁家的?”“江家的。”
“江家……?我家的?我怎么不知道?”
江玉衡大惊,有这家底,他还在学堂跟个孙子一样苦哈哈地干什么?也不知道把白夫子的胡子揪两根下来,能不能不挨骂?
“江少爷,你不会想在学堂作威作福了吧?”
江玉衡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不对啊,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顾翎捋着衣袖:“外面卖清水面的老板告诉我的。”
江玉衡:……卖清水面的老板都比我知道的多。
林惟芳猛地扯住郑妍月的袖子道:“妍月你帮我说说话啊!”
郑妍月却仿佛被什么脏东西沾染到一般,正色道:“山长所言不错,希望你经此一遭,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才是。”
林惟芳绝望地看向郑妍月,她只是一介庶女,因和郑妍月年岁相仿,这才被林夫人作为嫡女养在膝下,送她入女学也好,让她穿金戴银也罢,总不过是为了和郑家攀亲戚。
现在,她连这唯一的价值都没有了。林惟芳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孔山长挥挥手:“你们在这里看什么热闹,快回去读书,不知道要春闱吗?”
顿时,官学中的学生作鸟兽散。春闱可是头等大事。
江玉衡意犹未尽地看了林家兄妹一眼,一回头,顾翎已然独自走出五丈远,江玉衡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