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桃花又将梅花赶走,开出一个暖风和煦的春天。
崇圆山西村的村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盘旋着的银色巨龙蜿蜒而上,直到东面,戛然而止。
等待水泥干透的那几个晴好的日子里,崇圆山东面的人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生怕有人在这地上踩出坑坑洼洼。
这路修得很宽,能够让两辆马车并排行驶,边缘是空隙密集的栏杆,防止小孩子掉下去。
栏杆外是排水渠和一排易生长的灌木,春天来时,矮小的灌木上生出嫩绿色的芽,远远看上去,让人心情极为愉悦。
吴放的嫂子刘氏激动得几宿没睡,她儿子终于可以去山下县城读书了,不仅如此,由于路一直修到吴放家门口,村里人商量着以后要送什么货物,都先在吴放家堆放,然后一起运下山。
自然,是要付出点银钱的。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有这条路在,吴家便多了一个进项!
“吴家嫂子!这路居然真的修好了!”
刘氏抬眼望去,眉头顿时皱起来:“翠芬?你怎么过来了?”
翠芬是崇圆山西的人,当初拿着菜刀剁到江意寒面前的,就是她家里的男人。
翠芬表情极为自然:“我们这不是打算下山,来你家讨碗水喝?”
刘氏这才注意到崇圆山西不少人都在门口,这下刘氏的火气猛地就冒出来:“怎么?你们去年不是说哪怕路修好了也绝对不走的呢?如今倒是眼巴巴地来?”
“这路修了不就是让人走的嘛,吴家嫂子怎么骂人呢?还有孩子在呢。”
刘氏冷笑连连:“我就把你们做的事说出来就是骂人?孩子在,刚好,你们记住,这路之所以没有修到你们家门口,就是因为这些个大人自私!他们不准大小姐把路修上去!你们可别记岔了!”
“可我娘说,是那人故意不想把路修到俺们村。”翠芬儿子大声辩解道。
刘氏就知道,崇圆山西村的这帮人,自私自利,目光短浅,还惯爱颠倒是非黑白,她叉腰道:
“听你娘胡说八道!当初你爹拿着刀不准人把路修到崇圆山西,这会儿又来瞎说!简直无耻!你们要走这条路?待我们家吴放去问过大小姐再说!”
翠芬被说得面色讪讪,她当然没有忘记自己一家是怎么说江意寒的,可是这会儿被揭了面皮,浑身不自在:
“刘嫂子,咱们可是一个村子的!”
刘氏轻哼:“你们拿我们开垦好的地的时候可没说过咱们是一个村子的,现在路修好了,又是一个村子了?”
一群人争吵期间,东村和西村的村长都赶来劝解,西村村长本想和稀泥,谁知这回东村村长寸步不让:
“你们想走这路,可以,但是得交过路费。”
西村村长似乎正好找到由头,立马给东村扣罪名:
“我还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好人,没想到都是暗地里阴坏啊?”
东村村长摇头:“你们只需要在路的尽头立一块碑,写清楚为什么路没修到西村去就好。”
这下西村村长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一块碑,石料我这里还有点,是修路剩下的,你们当中有人会刻字,不消花什么钱。”东村村长装作没看见西村人的尴尬,细细替他们算账。
西村刚才一个个口若悬河的村民现在一个个紧闭嘴唇,恨不得没自己这个人。
东村村长道:“江大小姐不和你们计较,但你们却不能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家。在这碑立起来前,我会派人守住路,不让西村的一个人走。”
“不是,徐二哥,何必呢?既然人家江小姐都不介意,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难道好人就应该被人用刀指着鼻子骂吗?”东村村长寸步不让:
“你们这般作为,将来还有谁会愿意帮我们?你们知道这条路花了大小姐多少银子,花了匠人们多少心血吗?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只知道占着便宜还要把自己的错扔到人家身上。”
这下西村的人再没有一句话好申辩。人家只是要他们写清楚前因后果,但这自作孽的前因后果,谁愿意承认?
可若是不承认……东村村长恐怕不会让他们踏上这条路一步。
最终,西村还是妥协了。
以至于很多年后,西村的孩子们走过这个路口,都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为自己父辈祖辈的无知和自私而愧疚。
此时,江意寒兄妹二人正在议事厅。
崇圆山负责修路的荀师傅与夏柏,葛施二人分坐两边,荀师傅把路完工的消息,以及结余的款项一一叙述完毕,随后江意寒让绡紫拿出三个红包道:
“辛苦三位。”
荀师傅率先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大小姐给的工钱已经很多了。”
“不用和我客气,您这大半年尽心尽力,过年都不曾回家,确实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