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周?”许流风喊道。
宁周回过神,笑道:“流风,你怎么来了?”
许流风道:“你难过了?”
宁周摇摇头,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生死关头,我没有想到他们或许不愿意离开,很无力。”
许流风道:“这很正常啊,谁不留念故土呢,更何况是这样一片好地方。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就经常在外面流浪,那时候人和妖还打家呢,可搞笑了。”
宁周好奇道:“他们怎么打?”
许流风挥舞着胳膊,比划道:“就用石头砸啊,毕竟城门口都贴着禁令呢,不允许嘛,砸来砸去,好几次都误伤我,我肿的像个黑馒头一样。”
宁周低眸苦笑着,小声道:“那肯定很疼。”
又听他道:“后来被老爹收养了,那个时候八九岁吧。寒冬腊月,雪下得很大,特别冷,特别冷,我在街口捡破烂,费了好大的劲儿,却没一个能吃的,马上就绝望了,老爹把我抱走了。我就想,我遇上好人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许流风转过头看着宁周,眼中带着孺慕和尊敬,道:“老爹是个私塾先生呢,懂好多书,教给我好多道理,兄长也是,他也很刻苦。”
宁周看向他,沉默着,心里泛上一丝苦涩,不自觉想到了那天他跪在先知面前的景象,被亲人抛弃,比死都难受吧。
宁周道:“你心真好,像个傻子。”
许流风笑了出来,悲伤的氛围一下子消散了。
他站了起来,看着水中隐隐错错的草木倒影和橘色灯火,颇有些怀念,道:“世事难料喽,兄长以前也没那么坏。老爹生病了,他心急了,同乡有一个骗子拉他去赌钱,说是能发家致富,他可心动,结果脱身不了了,把家里的钱都输完了。
我和老爹没办法,南边又有洪灾,我们走投无路,跟着灾民一起离开,当时真的舍不得啊,毕竟生活了很多年,老爹哭得都喘不上来气了,还是走了。”
宁周问道:“多久了?”
“啊,快一年了吧。”
“想回去吗?”
“不想,想安个家。”
宁周回道:“我也想,不过不想在这里。”
许流风问她:“为什么,因为灵蛊吗?”
宁周又摇头,道:“曲寨世代养蛊制蛇,你知道的,蛇。”
她转过头,丢了个石子,道:“先知爷爷说,七十多年前,有一只蛇妖受了重伤,要回修炼地修养,但当时的族长将他捉了起来,想将它炼化,它在火中强行恢复真身,终于逃走了。
过了几年他又回来了,说要让曲寨帮忙养蛊,就走了,族长一直没找到那只蛊,但自那以后,村子里风调雨顺,十分富足。
到我先知爷爷那辈,村子里的人口增长了不少,也有逃亡的人听说了灵蛊的事情,想要夺宝,但都被赶出去了。可后来村子里的孩子陆续夭折,只有鲜少的一部分能长大成人,族人被蛊虫寄生,全部惨死。
要说恶有恶报,先知那一辈几乎偿完了,可当时的族长又想出来一个主意,他们不甘心放弃灵蛊带来的利益,便将逃难的人哄骗至这里,将其献祭。”
“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做出这种恶毒的事。”许流风懊恼道。
他问:“那些被献祭的人都死了吗?”
宁周眯了下眼,像只狡猾的狐狸,开始开玩笑,道:“没有,我骗傻子玩儿呢。”
许流风指了指自己,问道:“我吗?”
宁周偏过头,打趣道:“多抬举呢,自然是寨里的人。”
许流风有些结巴,“那……”
宁周笑着,正经下来,道:“有些没有,有些我救不下来,‘天下灵物为我所用’,是机关术的基础法门,控制那只蛊也是。我设法将他们送走了,木偶人代替了他们,只是我学艺不精,反噬到我身上了。”
宁周想到什么,又道:“那两个人很厉害,特别是那个高个子的,山洞都被他们炸开了,幸好我把它补上了,不然就露馅了。”
少秋偷听到了,骇了一下,直起身,问白俟,“是宁周补的,她一直在看着我们?”
白俟压下她的头,又躺回草里闭目养神去了,道:“不要想太多,随机应变。”
那边,许流风又问道:“疼吗?”
宁周笑道:“虫子咬人,疼倒是不疼,只觉得无力,人都发懵,我都是疼得时候就睡着了。”
……他们无话了。
许流风过了好久才问道:“你那是睡着了吗,明明是疼晕了。”
宁周笑了出来,暖光在她眉眼间,好看极了。
要说佳人在侧,有傻子相伴,其实趣味良多,世间少有的心动,属于同频共振者。
“那我们算交心了吗?”许流风问道。
“当然算。”宁周坦言道,“我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