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空落落的屋内除了干稻草外再无一物。
墙角堆积的干草与他身上单薄的衣裳就是他在这雪夜、冷屋唯一的御寒之物,但宋岐玉此时后背紧紧贴住了墙壁,似乎想要与墙外的人拉进距离,但这只是徒劳,除了冷外再无一丝感觉。
宋岐玉闭上眼睛,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是求不得,因为他全都经历过一遍。
八个阵法,他用了三十年,每个阵法他都会停留许久。
困阵,求不得啊。
只不过当初的他却不是以这样的姿态进入的阵法,他存在于每个人中,又游离于所有人。
人情冷暖,喜怒哀乐,爱别离,求不得,生老病死,各姿各态,千人百面,他都一一尝过。
呼啸的寒风吹进窗子中,声音似鬼哭狼嚎,宋岐玉回了神,他这次进入阵法仅仅只是一个人,足够他们出去。
他声音轻,可在这四下无人的院子中,他的声音也足够让屋外的段仙桃听见。
“仙桃,这是求不得,要跟着阵法走,所谓阵法你应该也感受到了,身体说话有时会不受控制。”
“那需要我做什么?”段仙桃问。
宋岐玉顿了顿,他想起自己经历过的求不得。
“段仙桃”对“宋岐玉”并无男女情爱,但因为“宋岐玉”对她很好,只是单纯地想要救他一命,宁愿败坏自己的名声。
所以“段仙桃”的求不得是救不了“宋岐玉”,在一场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宋岐玉”在她的出嫁之日孤独死去,自己则是嫁给了不相识的人。
而他呢,他“宋岐玉”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段仙桃”的心思早就在两年前变了,想要渴求她真正的爱。
他“宋岐玉”的求不得是永失所爱,得不到“段仙桃”的爱,甚至连这份爱都不能宣之于口,在她的大喜之日,寂寂死去。
在这场名为“求不得”的困阵中,所有局中人全都会求而不得,以心困己。
段仙桃没听到宋岐玉的再次开口,她蹲下身子,思考他在屋内是什么样子,又会在窗边的哪个位置。
然后,她也慢慢蹲下身子,双手环住自己的小腿,安静地等待。
她感受到了来自宋岐玉身上的沉默。
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秘密,在尚未踏入这个阵法前,宋岐玉的秘密似乎就已经快藏不住了。
对于他的秘密,她不是不好奇的,但这是建立在他自己愿意主动说出来的基础之上。
许久,宋岐玉说道:“你需要做的,就是跟着自己的心走。”
他说的没头没脑,但段仙桃好像还是明白了些,她追问:“那是跟着我的心走,还是跟着‘段仙桃’的心走?”
宋岐玉好像笑了下,语调和之前的“宋岐玉”非常相似,他说道:“仙桃,这要问你。”
“时间不早了,仙桃,回去吧。”
段仙桃拍拍身上的雪,向头顶上的窗子看了眼,然后轻声说了句“再见”,就离开了这个院子。
而屋内的宋岐玉慢慢睁开了眼,眼里一片雾蒙蒙的枯寂,他说的没错,这场阵法中,所有人都能成为是关键,只是这关键不能是他。
所以,在这求不得中,究竟会是谁能够突破阵法,所求皆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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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过去,第二天阳光晴朗。
鸟雀站在枝头啁啾,偶尔叼几下羽毛,扑簌簌的雪从树枝树叶上荡落下来。
段仙桃醒了过来,但她没有立即穿衣洗漱,昨夜她很晚才睡着,而且还做了个稀奇而古怪的梦。
梦中也是昨晚的那场雪,她站在窗下与屋内的“宋岐玉”说话,一切都有条不紊地重叠,只是没有后面她与宋岐玉说的那些有关阵法的话。而且在最后,在她离开那个院子时,她听见了一道仿佛天外的声音。
那道声音问她:“你要怎么做呢?”
再接着,她就醒了,醒在了这温暖香甜的锦被之中,而那场梦也似乎一场无端的梦。
“小姐,”还是昨天的那个丫鬟,她眼睛既圆且大,看上去可爱活泼,只是她现在语气有些低落,像是怕惊到面前的段仙桃似的,“夫人让你今天去见一下秦公子。”
秦公子?
段仙桃想了下,是她的未婚夫。她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用完早膳后,段仙桃让那个小丫鬟送了点吃的去宋岐玉的小院,自己去见那位秦公子。
不知道这会不会又是她认识的人,比如秦千朔。
在进入到这个阵法后,她连系统都感知不到了,似乎被屏蔽于阵法之外。
秦公子在前厅等着她,正由段廷京招待着,段仙桃姗姗来迟。
在见面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有种不约而同的惊讶与平静。
段仙桃淡然道:“秦公子。”
果然是秦千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