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江槿才想起他方才的问题。
“又不会多加我功德,就没必要写了。”她继续低头翻着自己的功德簿。
“我还以为,大人…”
“得了。”江槿打断他的话,“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叫我大人。”
每每叫她大人,她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钟离余光瞥去,女子专心翻着功德簿,看完今日的,又从头往后翻,眼里泛着光,形态像极了餍足的猫,翻着肚皮慢慢舔爪子。
他皱了皱眉:“那叫你什么?”
“名字啊。”江槿把功德簿妥帖放好,拐了弯往外走去,“我要去捉生魂了,你小心点。”
钟离看着她甩着捆魂链,悠哉往外走去。
明明是这么爱功德的人,也会心软放崔静安再见父母最后一面。
他突然想起,幽都城的鬼差都是死时的样貌,她模样不过十七八岁。
是因为看见崔静安跟自己相同年岁,所以心软帮了许多吗。
*
江槿又捉了两个魂魄,领了一点功德后才往住处走。
常人看不见魂魄,但在地府,他们是实打实的存在,不给分个窝,就得流落街头人挤人了。
之前当鬼差时讲究不多,都是住的大通铺,好在他们不用吃喝拉撒,挤一窝聊聊八卦,休息时间也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她前些年升职后,陆判官就给她指了一处院子,不过那里面什么也没有,幽都城虽然可以交易,也得靠功德换,她心痛得打紧,自然什么都没换。
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名鬼差叫住:“江大人,陆判官正要见您。”
“知道了。”江槿收回悬空的腿,又往殿上走去。
经过殿外时,碰上了同样被叫来的周文奕。
周文奕脸色冷冷,远远朝她鼻子哼了声,先一步跨进殿里。
江槿捏了捏眉心,今日撞上周文奕,又免不了一番冷嘲热讽。
果不其然,江槿才进殿片刻,周文奕就开始发难。
先是将她这次人间之行从头批判到尾,又把她从月前到现在的举动一一挑刺。
“陆大人,身为副判官,凡事应当三思而行,擅自出手改变命理,实在罔顾纲常,有违天理。”
周文奕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激情澎湃。
江槿腹诽,这么有力量的声音,不唱山歌可惜了。
陆判官坐在中央,不动声色地审视两人:“江槿,可听明白了?”
江槿收回乱飘的思绪,神色冷静道:“听明白了。”
“那你如何说?”
“周大人一番话当真是醍醐灌顶,在下受用不尽。”江槿温顺地回答。
周文奕微微眯眼,冷冷扫了她一眼:“你清楚就好。”
江槿先朝他拘了一礼,看向他的眼神毫无畏惧:“我所行所举,皆是三思而行。我既未现身动用法术,也不曾冤枉他人,命理一事自有循序发展,发生便是发生,何谈改变。”
“强词夺理!”周文奕抖了抖胡须,“若人人都像你一样,何谈秩序!”
江槿挑眉:“若人人都像我一般,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厉鬼了。”
“你!…”
“好了。”陆判官终于开口制止两人争吵,温吞道,“周文奕,你也看了江槿的行录书,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江槿,你当堂与周大人争吵,像话吗?”
“在下一时激动,想来周大人心胸宽广,不会放在心上。”江槿认错认得干脆,还不忘给人扣一顶帽子。
“陆大人,她分明是钻了空子,再继续下去,恐成祸害。”周文奕言语激进。
他早前就与江槿不对付,小小年纪,心机深沉,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深得陆判官信任。
“周大人。”陆判官脸上露出不悦,语调仍旧斯文,“此事已有结论,你们乃是同僚,当相互理解才对。”
周文奕面色暗了暗,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答了一声。
陆判官又交予他们各自任务后,两人才一前一后出了大殿。
“你莫要以为有陆判官撑腰,就赢过我了。”周文奕甩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江槿才懒得与他争辩,自她上任副判官以来,周文奕就处处与她不对付。今日这番场景,也不只发生过一次。
祸不单行这个词,什么时候都不为过。
江槿刚走出没多远,就碰上了两个同样有过节的人。
“欸,江槿,躲什么呀。”高个男人笑着靠近,“遇见熟人,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你懂什么,人家如今高升,咱们呐,得尊称一声江大人才是。”他身旁的矮个男人跟着搭腔。
两人一唱一和,言语间尽是挖苦。
这两人是周文奕手下的鬼差,别的没学会,对她的嘲讽倒是学得像模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