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百年会很艰难,却也未曾深思。
松青见她不说话,又低声提醒道:“狱塔破碎那日,蛇妖还威胁过钟离,让他去什么地方寻仇。我当时刚好瞥见,怕被发现就先跑了。”
江槿揉了揉它的脑袋:“怎么哪都有你。”
她与钟离缔结契约的时候它在场,她和钟离在轻云阁时它也在场,钟离和那蛇妖见面时它还在场。
松青顽强地逃出她的魔掌,顺了顺自己被揉乱的头顶:“都说了我很弱,他们都没发现我。”
“......”江槿难得的沉默。
确实,它本就是因为采灵的一魄才生出灵智,自身修为不行,又不知如何修炼,三百年也只能在原地踏步。不过也正是因为它太弱小,躲过许多灾祸,最后重新回到了采灵身边。
她已经在行录书上把采灵与松青的事写了上去,松青已经在狱塔困了三百年,本就没有大罪过,也就不必再捉它回去。
至于幻妖,她已经在它身上下了咒,等回去通报一声,由专门同人间仙门打交道的鬼官前去商谈,再将幻妖引渡回去。
此行桩桩件件都已了结,只是还有一事。
她松开结界,跟着松青找到在后院练剑的采灵。日光落下,周围的落叶被她的剑气带起随气势而动,洒出凌厉的弧度。
采灵同样看到他们两人,收剑走来。刚刚魂魄归神,她的眼神亮闪闪,笑容也多了起来。
“说完了?”她没有问几人谈论的事情,照例逗弄了一会松青,才把视线移到江槿脸上,“江槿姑娘,你要问的事我已经记起来了。”
江槿捏了捏拳,深呼吸一口,正正对上她的眼睛:“多谢。”
采灵拿出一卷已经泛黄的书册,边缘皱卷,却鲜少有人翻阅过的痕迹。封面写着《行远纪事》四个小字,因为年岁久远,笔痕纹路稍微模糊,但字体烫金,且是用浸了墨藤汁的笔画下阵法,只有少数弟子可以查看。
江槿接过书,循着目录快速翻到三百年前关于餍妖的记载。幽都城的书籍鲜少描写人间之事,大都是关于幽都城和天界的故事。哪怕是松青被关进狱塔的记载,也是寥寥几笔写清因缘即可,不会对人间事物多加解释。
她之前忽略太多,如今重游故地,许多事情细细想来,看似没有干系,实则环环相扣。
那姑获鸟妖偏是三百年前才转修妖道,餍妖也是三百年前闯入崇明山,她想起轻云阁中关于押进狱塔的妖魔记载。除却八百年前群妖四起,就数三百年前人间最为动荡。
她翻着行远宗的纪事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那十年间行远宗收服的妖魔。厚厚一沓,与其他年份比起来格外突出。
果然,三百年前人间又发生了一次妖潮,凡人毫无察觉,妖族蠢蠢欲动,天界大肆镇压。
她翻到关于餍妖记载的那一页,上面较为详略地记载了当初餍妖是如何突然闯入崇明山,致使行远宗元气大伤。
餍妖神奇的在行远宗结界最弱的时候闯了进来,还是夜半时分,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要知道在此之前,行远宗从没有被妖魔夜闯的记录。当初开山始祖在此留下一道大阵,能诛邪魔,庇护行远弟子,没人会料到有妖竟敢闯入其中。
那餍妖进来后损毁几座小山,从山门一直杀到了时命山。它在时命山逗留许久,硬生生将那片灵山从中间撕开,那座山至今都未能恢复成往昔郁郁葱葱的模样。
当时掌门长老统统赶到,同它鏖战许久,最后得天界相助,终于收服。天界为弥补行远宗,赐下灵宝坐镇,助行远宗早日恢复灵气。
只是记载如此,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了。
采灵见她没有再往后翻,倒了杯新泡的茶:“当初餍妖进来后就直奔时命山,一路杀了过去。夜巡弟子察觉不及时,想阻止时已经叫它逼近了时命山。”
时命山较其他灵山并未有多突出,反而比周围的山矮了一头。餍妖直奔而去,不为其他,而是为了寻一东西。
“那处曾封印着一个物件,具体是何不清楚。”采灵转着杯沿,眼神幽深,“但那东西被取出后,怨气四溢,天界虽刺瞎法宝镇压,可也晚了一步,怨气已经散到了周围。”
崇明山外,自然就是周围的山村,凡人如何能抵挡那些怨气。那些怨气不会顷刻害人性命,只会日积月累,在无知无觉中丢了性命。
怨气所害者无可追究,江槿想,自己也该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