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阶漫无边际,两旁是密密的翠竹林,林叶交错,风穿而过,簌簌作响。长阶的尽头,是宫殿飞檐,琉璃黑瓦。庄严的钟声悠远沉闷,缓缓荡开在山林。
长阶底下,红衣女子一步一步缓慢地行走在石梯。她动作很慢,每走一步似乎都极为费劲,脚腕仿佛挂了千斤石,脚步缓缓抬起,重重落下。
雪沫飘飘扬扬落下,堆在积了薄薄一层的石梯,未化开的水渍被雪挡住,延缓了融化的速度。
女子头上同样落满了细雪,白色雪粒飘在她的睫羽,微微一颤,又化为晶莹的水珠,从扇丛般的眼睫落在,好似掉下的泪珠。
她的脸颊苍白,鼻尖红润,每走一步,呼吸之间就会飘出点点白雾。白雪之下,衬得她肤白似瓷,浑身的寒气也掩不住眸中的光彩。
她的身后,是曲折蜿蜒的石梯,盘旋在险恶的山林之中。雪纷纷落下,盖住来人的脚印。
一滴红随着轻柔的雪落下,更有重量的砸在地上,溅成四五瓣,像是腊月的寒梅绽放,飘落人间。
一滴,两滴,三滴......血滴落的速度几乎快赶上雪落地的速度。
血迹是从女子裙角滴下,那质地上乘的布料似是承受不住湿哒哒的分量,血水聚在一起,像是雨后天晴的屋檐瓦片滴落着残留的雨迹。
仔细看去,女子一身红衣原是被血染成鲜红,裙摆处眼色最深,领口颜色最浅,还能隐隐辨出原本的青色。
一身浓艳的衣裙破破烂烂,浑身数十道伤口深可见骨,伤口随着她的动作还在不停浸出血迹。
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凉,血液流失的速度也缓慢下来。
江槿仰头朝上看去,飞雪氲湿了她昳丽的眉眼,在她脸上拢出一点薄雾。
这是最后一阵了。
钟离曾说,里面十道阵法,前五道是连环变换的杀阵,然后是幻阵,最后是千机阵。
她一路不曾停歇,连闯九阵,几乎到了筋疲力竭的地步。
杀阵三千六百八十八个方位,幻阵七十二般变化,她靠着从前苦读的记忆挣扎过来。
而今终于只剩下千机阵。
千机阵之所以难,不是难在阵法有多精妙,而是难在其中变化万千。
不同的人在不同时刻入阵,所见皆是不同。
她从入阵到现在,已经走过七百八十一阶,每上一阶,神魂都会受到强烈的压迫。
若是猜得不错,这便是砚辞曾经的宫殿。
砚辞战神,上古一脉,生性孤傲,在上古一役中因堕魔而陨落。
这便是她如今了解的全部。
虽不知为何她会入了这种阵法,但眼下看来,唯有走到尽头,她才能知道答案。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她顶着满头白雪,终于走到长阶尽头,再往后看去,漫天大雪又渐渐掩住了她留下的血迹。
前方是巍峨的宫殿,湛蓝的天空,身后的风雪好似不复存在,唯有她一身伤痕代表了她来时的艰辛。
宫殿主人慢步而出,来人一身白衣,头上戴了一只素簪,余下的黑发垂落肩头。
白衣女子面容寡淡,眉宇忧愁,似是有舒展不开的思虑。
女子看向江槿,脸上划出一丝浅浅的笑:“多少年了,原以为这里不会再来人了。”
听砚辞的意思,她似乎见过许多人。但她身为钟离的制造者以及第一任主人,见过许多后来闯阵者也不稀奇。
江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晚辈拜见上神。”
砚辞随手一挥,江槿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钱飞去,落在她的面前。
她拉开江槿的手,手轻轻抚过,一枚浅浅的青色印记就显露出来,两人的目光同样落在那枚印记上。
按理说,只要江槿不用灵力催动,这枚印记本应当好好的藏在皮肤之下。但砚辞只消身后,就能让其显形。
她淡淡一笑:“已成灵契,还要来此,想来那小子吃了点苦头。”
眼前虽只是砚辞的一缕残念,或者说连残念都不算,只是遗留的一点气息。但光是一点气息,都能把如今的江槿压制得死死的,这便是古神的能耐。
江槿不知作何应答,只能垂首应声:“钟离他...”
砚辞话都没听完,就转身径直往旁边走去。
江槿话没说完,但碍于砚辞的身份,也只能默默跟了上去。
砚辞闲庭信步的走着,丝毫不急,还颇有闲心的给江槿介绍宫殿的来历。
“这里本不是我修炼的地方,而是钟离出生的地方。他天生有灵,难训得很,不肯另作他居,我才移了宫殿来此。”
江槿慢慢跟在后面,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难怪这处宫殿突兀的出现在山顶,原来是砚辞直接把自己的地方搬了过来。
绕过宫殿,后面是一大片很竹林庭院,再往后走去,就是一条细长的桥,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