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高专坐落在东京郊区的山脚,周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几公里内人迹罕至。
轿车沿着深绿的浓荫驶在小路上,两侧景色单调乏味,车里没人说话,你昏昏欲睡,又强忍着困意。
下车时你稍微清醒过来,五条悟有急事处理离开了,只剩你和硝子走在校道上。
行李箱滚轮碾过古朴的砖路,轰隆隆的,与树上的鸣蝉混作一处,吵得人心烦意乱。
硝子将你送到宿舍就要走,虽说是假日,但悠闲的时间只有半天,她得回医务室处理因各种意外受伤的咒术师们。
你的宿舍在硝子隔壁,二十多平,布局和你当初的学生宿舍相差无几。宿舍不常住,行李不多,只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半小时收拾妥当。
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屋内和屋外两个世界,你去浴室冲掉身上黏腻的汗,在热火朝天的蝉鸣中沉沉睡去,做了一个冗长又疲惫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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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
天气由热转冷只需要几日,街上万圣节的氛围已经很浓重,从医院出来你就一直没说过话,准确来讲,你的沉默已经贯穿了整个治疗周期,现在还只是装聋作哑的余韵。
夏油杰那一下应该是把你的肋骨摔断了,但不知道是术式觉醒后体质跟着变化,还是有其他别的原因,护士小姐惊讶你恢复得很好,对着X光片夸你的骨头长得漂亮,你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在你眼中,她的侧脸贯穿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破口直到喉咙,在她的咽部撕裂一个大洞。
在医院里,你见到了很多这样的人,有的纱布缠绕面色枯槁,有的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有的全身干瘪如柴漆黑一团。
——这就是你的术式,看见他人不幸的、灾难般的未来。
你的术式是被动的,只要睁开眼睛观测就无法停止,人类在你眼前只剩下血淋淋的肉.体和怪异畸形的枯骨,一切在你面前形同鬼怪,你难以开口,难以同他们正常沟通。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你总是惊慌失措,仿佛一点儿异动都能将心脏挤爆。
夏油杰的袭击与背叛更加让你受挫,无心关注其他消息。你向国中学校请了一个长假,之后整天整日窝在病床里发霉,谁也不想见。
等到能出院的日子,你迫不及待地搬离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小房间。可到了这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街角,又像置身于另一副地狱——
热闹的大街在你眼里无异于百鬼夜行,断肢、残臂、头颅、扭曲的尸体……你被吓到全身发抖,几乎是迸发了全部的勇气,才瑟缩着摔进电话岗亭里。
被磕到的肋骨部位又在隐隐作痛,你抖着输错了好几次号码,着急得泪流满面,终于在濒临崩溃之际连上了线——
“喂?”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低沉而沙哑。
你嗓音发颤:“五条前辈……”
对面微微一顿:“你……立夏?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了?”
他语速愈快,让你听出了惴惴不安的意味——
“你在哪里?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到。”
“我……”酸痛的眼球和疼得快炸开的太阳穴让恐慌达到巅峰,一个行人正巧从亭外路过,走到你面前时,原本好端端的脑袋从脖子上滚落,溅起一窗无形的血雾。
你惊叫一声,摔断了电话。
……
最后,五条悟是在一条僻静的小巷中找到你的,这时天落着小雨。
你最初不知道是他,闭着眼鸵鸟似的蜷缩在自己的膝盖中,全身都被淋湿,又冷又困。
脚步声越近,你越抖,不敢抬头,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皮肉,抖到胃部筋挛,肌肉发出尖锐的疼痛,害怕一睁眼又是恐怖的画面。
“立夏。”
那语气踌躇,你听见后又狠狠颤了一下,像是某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等迟顿的听觉系统重新开始工作,识别到来人究竟是谁,你才忐忑不安地挪动手臂,惶恐地探出一双金色的眼睛,那里有两只漂浮相交的圆环在灿烂的水光中滚动。
你没有看见任何惊悚的场景,只有雨水在少年周身形成的奇异漩涡,这让他看上去仿佛在发光。
五条悟雪白的发梢沾着湿气,或许是走得急了,胸口微微起伏,脸上什么都没来得及戴。
于是那双冰蓝的瞳仁就这么直端端地撞进你的眼帘,让你紧绷的心弦猛地一跳,发出摧枯拉朽的衰败般的叹息。
你唇角微微抽动,嗓子里仿佛堵塞了一团生冷的棉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突然视线被带着体温的布料覆盖起来,高专厚实的秋季制服将你整个人笼罩其中,只剩一片令人安定的黑暗。
温热的掌心压在你的头顶,踏实又抚慰地轻轻一摁。
“好了,我带你回高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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