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前脚将膳食在桌上摆好，后脚郑由已经一路小跑着过来了。舒云倒是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走着。
郑由满面笑容地递上几张纸：“将军，都已拟好了。请您过目。”
萧红玉不急着吃饭，倒是接过纸来，细细看了一遍。
郑由将府中的百名仆从分为了五个层级。他自己是总管，独一级。下面是明月为首的五个人，三男二女，第二级，舒云的名字也在列，排在第五个。然后是第三级的十人，第四级的二十五人，和第五级的五十九人。分例也依次从高到低不等。
另一项是府中的开销标准。大到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送往宫中和各府的礼物开销，小到每日的吃穿用度，柴米油盐，无不列得清楚明白，细致入微。
“嗯。拟得很好，看得出来很费了一番心思。”萧红玉点点头，露出一个夸赞的微笑。
郑由立刻又得意又殷勤地说：“将军交待的事，小的怎敢怠慢。多有不到之处，还请将军把关。”
萧红玉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垂首而立，似乎想等她示下，便笑了笑，将手中的几张纸放在桌上，轻松道：“既拟出来了，我就不急了。都这么晚了，先吃饭。”
郑由一愣，忙笑道：“是是，先吃饭。”
“你们也先去吃饭吧，不用在这儿伺候着。”萧红玉轻快道，“舒云去帮我斟杯茶来。”
郑由和明月舒云都已习惯她不喜太多人伺候，便应声去吃饭和斟茶。
萧红玉边吃饭，边细细地看那几张纸。果然拟得很有章法，一看就不是随便一个家奴能够拟出来的水准。
这也是她今日去赵赓府里拜访请教的事情之一。赵赓知道她的担心和疑虑，因而特意从管理府内诸事的儿媳手中，取来一份府里的仆从层级分例，又将一年中的大致开销一一告知。
萧红玉虽成长于乡野，到底出身将府，又有一肚子好学问，在赵赓毫不避忌的告知下，很快便将此中各种分寸门道了然于胸。
很快，舒云便端着一盏刚斟的茶过来，轻轻地摆在饭菜旁边。
“郑由拟得不错。”萧红玉停箸，筷尖略指了指桌上的纸，笑问，“是他自己拟的，还是你们诸人商量出来的？”
“郑管家打从给将军置办了冬衣回来后，就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门里，除了吃饭没出来过呢。全是郑管家的功劳，奴婢们不敢居功。”舒云恭谨道。
“你也看看这几张纸，哪些是你说的将来想要回家的？只说家在京中的。”萧红玉又道。
舒云看了看，用手指点出六个名字，其中四个丫鬟两个小厮。
萧红玉暗记在心，道：“你也吃饭去吧。”
饱餐一顿后，萧红玉靠在椅背上，又拈起那几张纸，脸色不由得有些沉重。
她这么快就对郑由委以重任，原本就是想试他一试。果不其然，他太想迅速获得她的信任和认可，反而露了马脚。
眼前这几张纸上列出的仆婢里，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是那个颜承翰的耳目。不用说，越是郑由列出的高层级，越有嫌疑。这些倒也好办，稍过些日子，以开销太大为借口打发了倒也罢了。
只是一则总得留一部分，虽说舒云和那几个想回家的京中仆婢明显稳当些，但数目究竟太少，若是堂堂将府只留几名仆婢伺候，怕也说不过去。只能打发掉一部分，留下的一小部分里，纵然还有耳目，到底也能让他们势力单薄些。
二则郑由此人，却不能直接打发了事。她初开府之时，郑由便冒出头来主张诸事，显然是对方耳目中的重要人士。若是贸然将他打发了，反倒打草惊蛇，叫对方一看就明白了她的用意。越是让对方觉得自己还在他的掌控之下，对她这样一个官场新手来说越是安全。否则，倒不知接踵而来的会是怎样的招数，她招架不招架得住。
思及此，她不由叹了口气。
当日在战场厮杀，只当冒死立了军功，封了官，便可以筹谋为萧家翻案之事。如今已身居将府，却才乍然初窥官场凶险，别说为萧家翻案遥遥无期，就连自己的性命安全，也需颇费一番思量。
急也无益。缓缓图之。
她站起身来，在皎洁的月色下，慢慢穿过一进一进的庭院，回到自己的卧房。
先立身，再筹谋，总有实现的那一天。
萧红玉每日上朝，下朝后便将自己关在房中默默思虑。
入京日子既久，总在街上晃悠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若是纨绔的名声传出去，更是不利将来的事。何况当初日日上街，一则为了打个幌子去拜访赵赓，二则为了了解京中物价探探郑由的心思。
拜访赵赓，一次两次还可改换身份蒙混过关，次数若多了，必引起注意，反而自找麻烦。从郑由拟的府中各项开销标准来看，确也基本合理，倒也不像要从中渔利才那么上心。如此一来，更能肯定他就是颜承翰的耳目无疑了。
还有一个原因，也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