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桓照夜并无半点迟疑,向庄疏庭伸出右手。
庄疏庭没有不扶桓照夜上马车的理由。
马车上,她定定瞧着桓照夜,隐约觉得自己恍若线轱辘被他攥在手中的风筝。
他若不高兴,便松一松线,离她远一些。远到一定距离,他似乎仍是不高兴,便又紧一紧线。
不过,他确是又救她一命。
她挪至桓照夜左手边,轻轻撩开他衣袖,看向箭伤处:“殿下放心,血已止住。”
“嗯。”桓照夜看向她,“然后呢?”
她瞧了眼他浅淡无色的双唇:“什么?”
桓照夜被气笑了:“庄大小姐真是既无情又无趣。”
庄疏庭面无表情,撩开桓照夜衣袖的手指抬起,往箭伤一寸外那处猛地一按。
桓照夜闷哼一声,额角渗出薄汗,唇色越发苍白。
庄疏庭松了手指,挪回桓照夜对面,冷冷道:“桓三公子真是既娇贵又娇气。”
桓照夜这回倒真心笑了出来。
瞧着桓照夜面上笑意,庄疏庭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殿下,属下四处查探,并无别的埋伏。”薛行立于马车外回禀,“杀手面容也已摹下。”
桓照夜吩咐:“速回。”
“是,殿下。”
外头薛行声音方落,马车便动了起来。
桓照夜倚向车壁,闭上双目,声音低沉:“跟着我去王府,待太医取出箭镞,你再回将军府。不然,父皇和皇祖母恐会生疑。”
庄疏庭忙道:“殿下若不嫌弃,我便留在王府照顾殿下,待殿下伤好,再回将军府。”
“不嫌弃,”桓照夜仍闭着双目,“留下罢。”
庄疏庭未再言语,只盯着桓照夜瞧。
如今,她只盼着桓照夜箭伤速速痊愈。
毕竟,这桩婚事是她主动抢来的,他又是为了救她才受的箭伤。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只因他的护卫怀疑她,便弃他于不顾。
之前还想着他若死于杀手剑下,她便去琴馆候着听琴人。
此刻看来,他若真死了,她只能趴在他身上扣心泣血悲痛欲绝,才符合情理。
庄疏庭心道,桓照夜,不连累任何人取下你性命的法子,莫非只剩下与你殉情?可你我由皇上和太后赐婚,皇后亲自打点大婚事宜。完美如斯,实在挑不出殉情的理由。
马车外几声闷雷,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雨点从未关严的轩窗缝隙透进来,落在桓照夜右边身子。
庄疏庭忙立起身,一手掀开车帘,一手去关轩窗。
不知为何,窗扇死活关不上。庄疏庭松了车帘,双手紧握窗扇,用力去扯。
眼瞧着窗扇动了些许,庄疏庭刚露出点笑意,哪知马车狠狠一颠,她脚下不稳,往后倒去。
她双手未松,窗扇倒顺势关严了,发出砰的一声。
本以为会摔落在地的庄疏庭被桓照夜揽住,跌坐在他双腿之上。
他双眸微睁,瞧了她一眼,又阖上,语声低哑:“别闹。”
庄疏庭暗暗庆幸窗轩在桓照夜右侧,否则,她这一摔,他受伤的左臂势必要伤上加伤。
她挣扎两下,要从他腿上下去。
未料桓照夜将她揽得更紧,头微垂,恰好搁在她肩窝:“别动。”
庄疏庭颈项处顿时温热一片,她心下疑惑,伸手探向桓照夜额头,不禁低呼:“你何时发的热?”
她曾听父亲说起过,士兵若是中了箭,只要箭上无毒,又非贯穿胸部的致命伤,拔出箭镞后又未发热,便无大碍,慢慢养着即可。
可如今箭镞尚未拔出,他便发起高热,他这是要一命呜呼?
罢了,呜呼便呜呼,随他去了便是。只要随他去了,皇上和太后应无理由牵连父亲和庄家。
庄疏庭正兀自沉思,桓照夜带着安抚宽慰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别怕。”
她心尖颤了一颤,不由得抬手抚上他后背,回应道:“嗯。你松开我,我去同他们说,还需再快些。”
半晌后,桓照夜方低声道:“不松。”
庄疏庭静默片刻,微偏头细瞧他左臂伤口。
之前她虽狠狠按了他一下,但伤口并未撕裂,亦未再流血,瞧着并无恶化的迹象。
桓照夜鼻尖淡淡幽香萦绕,不知不觉又沉沉睡去。
庄疏庭挣脱不开,便任由他抱着,时不时伸手摸向他额头。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王妃!”外头声音传来,“到了,请下车。”
“殿下,到了。”庄疏庭仍是挣脱不开。
她伸手摸了摸桓照夜额头,已不似先前那般高热。她心下稍定,略微提高声音:“桓照夜,到了,你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