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殿下,奴婢绝无此意。”香茗急道,眸光暗暗瞧向床榻上的庄疏庭。
庄疏庭不知何时睁开双目,正看向香茗,搁于软枕上的头微不可查摇了一摇。不过须臾,又闭上双目,仿佛从未醒来过。
香茗心领神会,急忙垂首向桓照夜行礼,口中毕恭毕敬道:“奴婢不懂事,请王爷殿下莫怪,奴婢这就告退。”
桓照夜一言未发,只不紧不慢松了手中袍袖。
已折回的林止开口道:“香茗姑娘,请。”
跟着林止折回的水芽慌忙伸手抓住香茗手臂,急往外拉。
林止跟在后头,轻轻关上房门。
一时房内鸦雀无声。
桓照夜从容侧身瞧向庄疏庭,启唇低低缓缓道:“王妃,可醒一醒了。”
庄疏庭只当未听见,仍是假寐。
她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今夜绝不当着他的面睁开双目。
自知晓他跟着她去了七师兄院子,因怕他误会她和七师兄私会,她绞尽脑汁想出那番因他亲了她,她难以入眠才半夜去找七师兄寻药的言论。
而他听她解释后,却十分漠然。
莫非他一字不落听见她跟七师兄的对话,知道她并非为了安眠药物,知道她那一番解释并非实情?
庄疏庭心中暗暗摇头。
那夜她声音轻小,他武功再高强,若要听见,离她也需十步之内。
可若离她十步之内,她不会发现不了他。
他并未听见。
那他为何那般冷漠?
更甚的是,他亲她之时,竟无半分动情。
若他对她有半点情意,即便他恼她跟七师兄过从甚密,即便在他心中花魁衔香更好看,他亲她之时,也绝不会面若寒霜,丝毫动情之色皆无。
他对她,实无半点情意。
她料想未错,她之于他,并无特别之处,她不过恰好是他的王妃罢了。
既无半点情意,他便不会卸下防备,撤下护卫,独自与她同去汝河边。
大仇要如何去报?
庄疏庭心中浮浮沉沉,几被无力之感淹没,恍惚间耳边传来衣物窸窸窣窣之声。
片刻后,身下床榻颤了一颤,身上锦被又被扯了一扯,紧跟着头下软枕塌了一塌。
庄疏庭本以为桓照夜见她一直沉睡不醒,便会自行离去。
哪知他竟上了床榻,与她共盖一被,共用一枕。
这床榻颇宽,锦被颇大,软枕颇长。他虽与她同衾共枕,却并未挨上她。
她暗自庆幸,他虽对她并无半点情意,但因她是王妃,便会与她同衾共枕。
若夜夜同衾共枕,天长日久,说不定可捂出一星半点情意来。
此刻,她本应从假寐中醒来,学着暖香阁诸位美人,显出一段缱绻楚楚姿态,埋入桓照夜怀中。
若能给他留下一片旖旎,令他难以忘怀,便再好不过了。
然而,她身僵体硬,竟纹丝动不得,亦纹丝不愿动。
他因她是他的王妃,即便心中无她,也能从容自若亲她抱她护着她,与她同衾共枕。
她为复灭门之仇,便置矜持于不顾,开口闭口皆是喜欢他,心中却盼着能早日取他性命。
她与他,假假真真,似真还假。
不知为何,她只觉这人生,实无意趣。
她与他,亦无甚么意趣。
更深夜阑,她身旁的桓照夜静静稳稳。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桓照夜似是叹息一声,紧接着头下软枕轻动,低柔轻缓声音传向耳边:“我不动你,安心睡罢。”
他自是知晓她在装睡。
庄疏庭紧绷的身子果真松了下来,气息亦平稳不少。
忽闻急雨落于瓦片滴答之声,她不禁喃喃问出声:“何时落的雨?”
桓照夜语气颇为平静:“一炷香前。”
她竟此时方听见。
睁开双目,入眼昏暗,应是桓照夜上榻前便将烛火熄灭。
她慢慢偏头看向桓照夜,暗夜里,仅可见他大约轮廓,瞧不清他双目是睁是闭,只知他身着素白里衣,正侧着身面向她。
她盯着桓照夜模糊面容瞧了半晌,又慢慢转回头,背对他,闭上双目。
桓照夜本是一动未动,静等她瞧,见她瞧够了便背过身去,胸中不禁涌出一丝恼怒,一直搁在外头的右手伸出,隔着锦被,揽上她腰身。
庄疏庭身子僵了一瞬,须臾之间又松了下来。
方才他既说了不动她,便不会动她。
她一刻未忘他是灭门仇人,却又无端端信任于他。
果真,他只是揽着她腰身。
她眼睫颤了颤,重又闭上双眸,心中暗道,容她今夜歇上一歇,明日再戴上面具,假装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