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声很轻，尚奕辰眼神从纤细的背影落到门扉，良久，抬手掐了掐眉骨，淡淡问：“走了？”
“陈经理送郝董下去的，两人很谨慎，说话时特意把我们支开，不过看陈经理的表情，应该是上钩了。”
尚奕辰点了点头，漆黑瞳仁观不出喜怒，他指尖轻轻点在沙发靠背上，在自己的世界沉思。
“刚和媒体那边沟通过，您和尚董都不用出面，到时把录音录像交出去，公关部会一直注意舆论导向。”
她边说边观察尚奕辰脸色，见他始终没有反应，不由怪异。
这一步棋，尚总下了很久，甚至是瞒着尚董在周旋，在集团，秘书部几人基本都是尚总的心腹，即便如此，她们也不知道尚总的全部计划。
几乎是靠着各自的安排，往合理方向去推测，得出一点结论。
如今录音录像已经齐全，她们有证人，再加上当年被迫害的本土企业那么多，总会有人站出来说话。
明明稳操胜券，但尚总看起来完全没有落子赢棋的喜悦。
或许是与尚董理念不合？
她眼球转了转，劝道：“这事集团占理。当年郝董背地得罪的本土企业太多，媒体爆出他腌臜勾当，自然会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指责，公关部会随时关注舆论，必要时因势利导，不会对集团造成负面影响。”
“嗯。”算是给了个反应。
“我去通知媒体。”
尚奕辰抬了抬眼皮，“先等等。”
秘书愣了一下，这不是之前定好的吗？
她们以退为进，让以郝董为首的一帮人放松警惕，给其致命一击。
“尚总，恕我直言，郝董近期多次私下联系慈善机关，看样子有捐款替自己作势的意思，如果我们曝光在他捐款之后，舆论不一定全站我们，从长远来看，此时曝光是最合适的时机。”
尚奕辰点了点头，“我知道，辛苦你了，去忙吧。”
秘书张了张嘴，见尚奕辰主意已定，心知多劝无用，只得默默离开。
尚奕辰松下撑在椅背上的双臂，俯身向前，凝眉思考。
这步棋，该不该走下去。
从他接手集团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考虑怎样取舍。
那时的尚氏在行业中地位并不稳固，为了立足，他不得不对家里吸血的亲戚和内部吃里扒外的股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终于将尚氏集团的地位稳稳定在排行榜首位，他也总算能腾出手来清理门户。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是个商人。
商人无往不利，他只多一些法律层面的底线。
逼亲戚断交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对以郝董为首的这些人的打击。
这些人在当初对尚氏算很有功的人，如今打压，倒像是卸磨杀驴。
说白了，不违法却毫无道德。
他心里明白，不管爷爷还是姑姑，都不会赞同他的做法。
所以便暗中推动，任由外面舆论宣传尚氏要被瓜分的不实消息，又命公关部不许对外公关，相关问题一律避而不答，引得那些亲戚纷纷跳出来“要账”。
饭桌上的话，分字不差落入录音笔，今后有这东西在手，也不怕那些人闹事。
郝董为人谨慎，说话滴水不漏，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做出完美的证据链。
只差最后一步——曝光，便可一切尘埃落定。
羽澜的到来，让他突然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过偏激。
他凝视羽澜，又何尝不是在那个坚韧的身影上寻几分慰藉。
他们的童年，各有各的悲哀，压抑的情绪总要折射在具体的形态上，他选择外放，而羽澜只反馈给自己。
扪心自问，如果他是羽澜，宋歆怡将费了月余心血的成品毁坏，他会有一万种办法让宋歆怡后悔，可羽澜仅仅要了一句道歉和照价赔偿。
她将自己的不幸深埋心底，转头给旁人以最大的善意。
莫名的，他想试试羽澜的办法了。
想到此处，尚奕辰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嘴角弧度微微上扬。
羽澜太聪明了，他说一句，她能顺着往下猜十句，且猜出来的与事实相差不二。
是以，交谈中，他及时止住话题，以防被羽澜窥到些不能放到台面上的蛛丝马迹。
但他们想要在一起，今日越过的话题，总有一日还会摊开在两人眼前。他不得不承认，两人不同的处事风格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许多。
这些差别，要么一人改变性格迁就另一人，要么长久磨合。
然而无论哪一种，他都觉得，不会是羽澜会选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