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达——那个疯女人】
卫生间和工作间的窗子不知何时竟被孔由在外焊死，明达铆足力气狠命地拽，窗体依然稳如泰山。
“孔鲟，我等下会敲碎玻璃窗，你别怕好吗？”明达提醒如在梦游中的孔鲟。
“梦而已。”孔鲟一脸淡定地从玻璃窗前挪开了椅子，她看明达的眼神如同看一条试图从鱼缸中跃出来的鱼。
明达扔掉拐杖高高举起椅子，嘭地一声砸碎了窗子玻璃，透明碎渣迸溅了一地。
风迫不及待沿着玻璃中央的孔洞钻进房间，明达一晃竟觉得阳光投射下的碎玻璃闪亮得有如钻石。
“风来了，好清凉。”孔鲟抬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
“你还觉得这是梦吗？”明达转过头问痴痴望着窗外的孔鲟。
“难道不是梦吗，如果不是梦我怎么会见到你。”孔鲟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反问明达，仿若明达问出的是一个很稚气的问题。
“我是谁？”明达抡起椅子将窗框边缘突出的尖锐玻璃一一砸碎。
“你是肖木匠，打得一手好家具的肖木匠，我受伤后抱着我跑了好几公里把我送去防疫站打针的肖木匠，你是和我生活在一起的肖木匠，你是最爱我的那个肖木匠呀……”孔鲟望向明达的眼神里尽是浓稠的爱意。
明达低下头避开孔鲟的注视，回身找了条抹布，仔细清理干净窗台上的碎玻璃渣，孔鲟双手抱着从角落里找来垃圾桶站到明达面前。
“玻璃渣扔到这里吧，小心扎到你的手。”孔鲟生怕明达受伤。
“垃圾桶给我吧，当心弄脏你的裙子。”明达伸手从孔鲟怀中取过垃圾桶。
“孔鲟，我是谁？”明达再一次发问。
“你是肖木匠，如假包换的肖木匠。”孔鲟无比肯定地回答。
即便抛开“疯”字的孔鲟是个十分吸引人的女性，即便孔由如此费劲心思的强硬撮合，明达仍旧不甘心做肖木匠的替代品。明达喜欢自然而然的爱情步调，深深厌恶感情被外部力量处心积虑推动，对方的态度越是强硬，明达就愈加反感。
明达将伤腿架在椅子上，一层一层拆下缠绕在外的绷带，孔鲟凑过来帮他卸掉笨重的石膏，石膏一撤下去，明达感觉整个人轻灵了不少。
明达拖起病腿慢吞吞踏上椅子面，缓慢将身体挪上窗台，双手反抵窗台边沿，单脚徐徐接触地面，总算成功转移到窗子外面。
“你要逃？”孔鲟贴心地把拐杖递出窗口。
“我要把门锁打开，等下你回家吧，你和孔由以后都不要再来我这里了。”明达狠下心驱逐孔鲟。
“你终究还是不要我了。”孔鲟神情落寞。
“我不是肖木匠，我是高明达，你也不是在梦里，你是在现实，孔鲟，醒醒吧。”明达决意不踏足孔鲟与肖木匠之间的沼泽，现下他无力背负她沉重的过去，一如从前他无法支撑起樊红杏的深渊一样的家庭。
明达在院子仓房里捡出一个罐头瓶盖，仔细切割成一片T字的形状，再将T字型铁片的下端沿着锁环嵌入锁身上方的凹槽，继而用指腹捏合T型铁片的上端，轻轻一摇晃，门锁随着明达的动作咔哒一声打开。
明达呼啦一声拉开工作间的铁门，白墙上顷刻投映出一道倾斜的门形光影，午后的阳关灌满了房间，明达的心顿时也随之开阔。
“你捡这些做什么？”明达看见孔鲟正蹲在地上收集大小相近的玻璃渣。
“我想把它们黏合成一条透明的小鱼。”孔鲟抬头看了一眼明达，又很快低头继续挑拣。
“等你挑够了足够一条小鱼的玻璃家就回家吧。”明达轻叹一口气。
“好。”孔鲟乖巧地回答。
孔鲟花费很久才挑够了足够的玻璃碎渣，明达将它们哗啦啦倒入空罐头瓶，拧紧盖子交给孔鲟，孔鲟便如踩在云朵上一般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向回家的路，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轻纱裙角，她看起来像是一株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植物。
明达打开铁门后第一时间恢复了家里的供电，随即打开电脑登录网店管理软件，登记地址关键字筛选出阿楚先前买窗纱的订单，调用网页上的虚拟售后电话直接拨打给阿楚。
“嘀……嘀……嘀……”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阿楚才接。
“阿楚，你在吗，我是明达。”电话接通，话筒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明达，我在，你怎么用这个电话打给我？”阿楚哽咽着答话。
“我的手机被偷走了，只好用这个联系你，阿楚，你怎么了？”明达担忧地问。
“我没事，明达，你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吧。”阿楚声音颤抖得如同一片在风中摇摆的枯叶。
“我……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的事。”明达犹豫着是不是该在这种情况下麻烦阿楚。
“明达，我想听，讲给我。”阿楚依旧是那么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