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止不住地前倾去,脚上找不到着力点,轻轻侧身想要避过头部撞击,肩膀还是无可避免地撞在了铁椅上的一角。
整个人,贴在地面上就这么瘫着。
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肩膀的剧痛难却使不上任何力气。
有人围过来,这一层更多的是中年人,也有少数的老人。
一个肩膀留有刺青的女人蹲下来,开口询问:“自己能起来吗?”
她虽是这么问,但依旧扶着他起身来,因为力气不够,刚起到一半就泄了气,还好后续有人再过来,拽住了周存的胳膊。
只是因为手臂受痛,周存下意识地弹开,那人只好强扯着他的短袖,就这么将人扶了起来。
刺青女人就在身侧,约莫四十多岁,许是从前染着的红发,发根处又生了黑。
周存晃眼一看,这才发现她的手臂上的图案是一只鲸鱼。
有好心人给他让了座位,他在搀扶中坐下,面上挂着笑:“谢谢姐,谢谢哥。”
对方点点头,只提醒他注意看路。
看路!?
钝痛的身体条件反射般从凳子上弹起,他慌不择路想要继续寻找,却被那只刺青的手重新按在了地上。
“在医院不用让座,你现在坐着缓缓。”女人显然是会错了意,说起其他的事情。
“不是,我爸他不见了。”周存抬头看她一眼,他焦急的话脱口而出。
然而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到女人的表情由晴转阴,这让他又想起来刚才漠视不言的医生,他突然很懊悔。
懊悔再寻王福明,懊悔自己的身世。
明明,这都不是他所能选择的。
明明,他才是早开始被抛弃的那个。
难道,到了垂暮之前的恶人,还能因为这一“孝道”绑架早已抛弃的受难者吗?
简直荒谬。
“他刚在哪?”刺青女问。
“是,刚才我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他就不在了。”周存清楚对方询问的意图,清楚对方又会怎样数落他,却因为她出手相助的好感而回答。
尽管不是一五一十。
果不其然,数落的话很快落下,只是是一个苍老的男声:“你不去找你爸爸吗?”
他转过头望去,只看到了旁边拿着纸片哆嗦的老头。
苍老的脸上挂着笑,张开的双唇里露出唯剩的几颗黄牙,眯起的眼睛让脸上的细缝褶皱加深,蜡黄的皮肤上好似爬满了治虫。
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精明,并不似这楼科室里的阿尔茨海默病。
纹身女这时也开口了:“你打电话试试,找找。”
她说完,看了一眼老人,又看了一眼周存,弯腰拿起一旁的怪状,又带起老人。
老人起来,握着拐杖的末端,刺青女握着首端,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养老院工作的这些年,周存见过数不胜数的家庭矛盾。
多数是为了钱,又有为了出一口童年的恶气,或者说单纯是不满于父母偏心。
总之,各种各样的情况在养老院见到都不奇怪。
即便是在寻找王福明之前,周存也提前做好了对方也许并不可能提供积极支持的情况。
只是现在,和最初的设想背道而驰。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至少在寻找之前的计划不该是这样的。
时间是周存自以为是的愈合之法,他想到这个方案,证明着他已然好了,能够放下了。
直到再见王福明的昨天,他半夜在地下室抽搐了一整晚。
痉挛不停,眼泪却一滴也挤不下来。
疼痛怕是透过了皮肤,割伤毛细血管,挑破肌肉,损伤到了骨头,是肉眼窥不见的溃烂。
真如李克所说,不该带王福明回来。
拿钱,走人。
没钱,也走人。
计划因为见到王福明的那一刻冲动而改变了,才有了现在的懊悔。
既然懊悔,让他自己跑掉,不也是挺好的吗?
周存问自己。
你急什么呢?
昨天被铁丝刮脸的血线还没愈合,今天又跌在了利角上,王福明会有关心他的痛吗?
答案显而易见。
即便是这么想着,周存撑着身子,想要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科室突然有个护士探头出来,大声问:“谁是王福明的家属,进来一下。”
护士的头很快回去,周存却像是被老师点中名字的小孩一样,脚飘起来,上半身僵直难以动弹。
他试图踉跄一下,延缓进入诊室的时间,但地面平坦,一步一步走的扎实。
在护士预计再次探头询问时候,他已经达到了诊室。
刚才消失的王福明,好端端坐在一起上面检测。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