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王笑道,“这寂真庵的师太算八字很准的,咱们也算一算。”
不……不!
他们进去,一定会撞上小表妹的!
西夜星脸色难看,但没等他找借口,小郡王就拽着他进去。
“什么人,擅闯我庵……”
又是一阵喧闹,才归于平静。
在莲花前殿里,布衣师太带
着一群弟子,接待他们这一行男客。西夜星并没有看到小表妹,胸腔不由得一松,而师太望过来的眼神,有一种令他羞愧的无奈与痛心。
小郡王笑吟吟道,“今日雪大,便在此处,暂时歇脚,还望师太成全。”
面对这权势滔天的小郡王,众女弟子敢怒不敢言。
西夜星直觉小郡王发现了什么,而很快,这一股怒火将倾泻到他身上,果然——
他把他带进了雪芦堂,堂后就是小表妹的房间,杏仁的奶香比往常更加浓郁,床边放着一杆竹条蝴蝶网。
庆幸的是,房间没人。
但不幸的是,房间没人。
他迎接的是这位天子小叔父的全然怒恨,他扯开他的衣领,将那一枚吉祥蝴蝶平安圆牌玉拽过去,他颈项披着雪狐领,面容带笑,却阴寒渗人,“把你这小妻子藏在尼姑庵,是怎么想呢,就不怕她日日烧香念佛,把自己的红尘给烧没了没吗?”
说着,就要摔碎这一枚蝴蝶羊脂玉,西夜星死死捂住,不让他发泄。
“好!……好得很!”小郡王怒极反笑,把他的头颅摁进场中那一架琴床上,“是本王的错,是本王心胸太狭窄了,本王怎么能生气呢?本王爱烈星儿,当爱屋及乌,爱护好烈星儿的小妻子才对!你看,她日日住在这寒居,多凄冷呀,很该添一添阳气。”
……?!
他又要干什么?
西夜星对他的恶行简直了如指掌,却没想到他可以羞辱他到这个地步,他剧烈挣扎起来,跑到了外面。
“咳咳——!!!”
他高烧本就没有好全,被这么一个刺激,又咳嗽起来。
小郡王仍在房间里面,透过一扇薄窗,他冷冷地、阴毒地看着他。
为了小表妹的安危,西夜星犹豫片刻,还是慢慢地挪回了房屋,他死心般闭了闭眼,如待宰的羔羊,将青丝与头颅,都放上了琴床。
“咳,咳咳……”
他不敢让人发现,更不敢让表妹听到,拳头塞进嘴里,堵住发声的喉咙,脸颊一块烧红的血玉,他感受不到小郡王的爱惜,只有他无穷无尽的泄恨。他紧紧捂着嘴,眼里水雾凝聚,滴答滴答流进了琴腹龙池。
那块蝴蝶玉被紧紧压下,发不出一丝求救的声响。
小郡王冷笑,摔开了那一杆翠绿竹节的蝴蝶网,“这本是你的常事,你有什么可哭的?放心,黄金千两,少不了你一块儿,不让你白白跟本王一场。”
西夜星被他的冷漠刺伤了,喃喃道,“小郡王既然拿我当风月妓子,又何必……”
又何必带我去普萨顶?
又何必与我四时有节?
又何必让我以为……世俗与偏见,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场小山雨?
小郡王扔下一枚红色挂绳的山玄玉,唇边浮起一抹极轻的讥笑,“本王也不要白要你的,这玉你拿着,随时可到我郡王府兑现,黄金,美玉,良田——”少年权贵嘲弄道,“哈,就当是本王,提前给你
们贺喜了!”
他拂袖就走,只留他一人呆呆靠了许久。
许久。
他往前俯身,指尖缓慢去勾那一块山玄玉的绳结,但他发现——
一道娇小的、细薄的阴影笼罩在山玄玉上。
他瞳孔缩动,几乎不敢转身看向来人。
对方脚步很轻。
寻常时候,她都像一头活泼泼的小牛犊,轰轰隆隆地奔进他的怀里。
但这次没有。
她只是弯了一下腰,捡起摔在地上的蝴蝶网,杆尾粘了些许灰尘,她低下小脸,捻起小青花袖,不断地、用力地拭擦着,泪珠颗颗晶莹滚落,清晰地让他听见,她用一种轻轻怯怯的声音问,“小表哥,娈童……是什么呀?你是不是……很缺,缺银子?”
她又轻轻道,“我,我去过澜公馆看你,你烧得糊涂了,都要咬我手指不放。”
西夜星喉头跳跃着火星,转瞬把他烧得尸骨无存,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他害怕。
他害怕从她嘴里听到,他梦里都喊着小郡王华幼君的名字。
小表妹握住那一杆蝴蝶网,忽然爬到床底,灰头土脸拖出一个小木箱子,“小表哥,我有银子,我有,我有很多很多,我都给你,都给你呀,你不要去澜公馆,不要做娈童……”她刨开布缎,把那些金叶、银片、小颗珠粒,哗啦啦都倒在他身上,拼命往他怀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