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渡口。
凌空真人府邸坐落于市井,此行并未对外声张,重在隐秘,只裴澈与遥辞两人而已,故而不必过分招摇。两人须乘舟渡水,到山城后,再步行前往。
岸旁河流中央,俯卧着一只体型庞大的仙龟,巨龟背甲如同孤岛,甲上舟舱张盖如轮,看似竟浑然一体。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遥辞提前赶赴,却见裴澈已在龟仙背舟中盘坐着,赫然等候已久。她攀着龟甲缓缓登上船,因着把呼卢藏匿在了袖筒,行动有些不便,入舱后便坐至角落,一声不响。
裴澈仿若闻所未闻,两手环胸倚靠休憩。遥辞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今日看来格外疲惫,往日总是横眉冷对的,现在两眼一闭两手一抱,倒显得温柔。
两人身体忽然跟着帷幔摇晃几下,水声离得更近,想来是巨龟入水了。
一包热腾腾的油纸团子应时抛进怀里,沾着油酥的香味。
裴澈紧跟着开口:“我已请示过尊主带你同往,若惹出祸事还须我来收拾,所以切记不要惹是生非,收收你的玩性。此外,我要你时刻跟着我,不可超出我的视线,不可擅自行动,更不可一意孤行。”
“我……”遥辞甫开口便被打断。
“最后一点,只要在舟中,不能和我说不。”裴澈道。
“……是。”遥辞小口吃着食物,觉得此行最终将是她为刀俎,裴澈为鱼肉,现在想怎样便都从了他吧。
龟舟全速前行,河边的窄埂一晃而过,露出一排起伏的山影。
风蹑过水面吹拂到遥辞脸上,她回头向后望,已经看不清云雾缭绕着的太一派是何种模样。
来时她浑浑噩噩,走时竟也混混沌沌的。
“凌空真人府上清净,只有弟子三人,你觉得无趣,可以同他女儿作伴,你们年龄相仿,该能合得来,她不免有些刁蛮娇纵……罢了,你只管跟着我……”裴澈手头把玩着盘珠,徐徐说着。
“是。”遥辞被剥夺了说不的权利,只能恭顺地点点头。
早闻凌空真人与发妻琴瑟和鸣感情极好,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其妻留下一女便撒手人寰。再后真人抱憾飞升,身边再无人为伴,其疼宠女儿之度,由此可想而知。
“只沿水路行进,午后方至颍泉山下,你若困顿,便睡一会儿。”裴澈道。
遥辞的确听得昏昏欲睡,昨夜闯进野山岭,还从事了高强度体力劳动,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她恍惚间不时哼声应答,将头靠在帷幔上,伴随摇曳的龟舟闭上了眼睛。
*
雨下得急。步入官道,不时能看到有人家披着蓑衣穿梭,远处炊烟袅袅,脚下的路越走越实,便是快要到了。
遥辞跟着裴澈绕进一处坡上,四周视野开阔,罕见人踪,手边一列矮树高墙,头顶并无树荫遮蔽,地面反而是干的。
入眼一座红松木门楼,门楣处刻有精致浮雕,两尾木刻花鲤的眼珠随二人走动转着,裴澈伸手扣动门环,三声过后,黑漆重门訇然洞开,一股如春暖意扑面而来。
他二人自行入内,院落中满地落花,从几株藤蔓缝隙处可见有人起身相迎。凌空真人头戴布衣冠,手执拂尘,上前三步,威严却不失温和道:“裴仙师,有失远迎,失敬。”
这凌空真人还真并非摆大架子,据说他肉身成圣之日,连带着这整座府邸一同飞升,故而大成之后无法踏出府门,一旦踏出其功力便会大打折扣,况且真人所修乃是无为道,也没有外出的必要。
两人寒暄过后依次入座。
遥辞作为此行唯一伴行弟子,自然而然做起了端茶倒水的活计,她恭恭敬敬给裴澈斟上一杯递到面前,却得到他投来个诧异的眼神。
然而没等遥辞诧异回去,凌空真人一甩拂尘,叹息道:“不瞒仙师,家妻去后,我便无心理事,日日沉湎于怀,实在是愧对仙门,如今府内生出了这等祸事,更是惶恐不安,夜不能寐啊!”
遥辞识相退到裴澈身后,仔细听着真人所言。
原是真人府中本有三样传家法器,却在一夜之间丢失了两件,这三件法器虽非具毁灭性力量,但那小贼竟能在真人眼皮子底下将法器顺走,确然让人心觉不安。
“眼下魔教中人猖獗,还未听闻其他府上有法器失窃之事,但愿不是从我这里开了个晦气的头吧。”凌空真人面容肃然,与裴澈对视一眼,“我行动不便,只能托付裴仙师彻查此事,这样心里才能稍许安定一些。”
裴澈闻言低头抿茶,唇还未及茶水,被呼气烫得一个哆嗦,他稍稍顿住,向后看了遥辞一眼,重重放下了茶盏。
“还要一问真人,府上所失法器是哪两个?”
“所失之器,乃是穆王毂与青帝杖。”凌空真人掐指算算,浮出一丝忧虑,“唯一所剩的瑶姬奁是小女贴身之物,怕只怕那贼人打起多余的心思,若小女再有个三长两短……我……”
遥辞垂眸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