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对五条悟而言,这是个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所以当那把莫名其妙破解了他的咒术的咒具插进喉咙里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可不能这么死了。’
真要是他技不如人、在哪里孤身一人牺牲掉了自己的性命也就算了,但他要是死在这里,今天的安魂曲绝不会只为他一人奏响。
所幸那个男人是个对自己的实力自负得很的家伙,最后刺穿他脑袋的是把小刺刀而不是那个咒具,这才给了他机会……
“……好险。”
寂静无声的广场上终于又产生了一点动静。
安安静静装成尸体的样子躺了不短的时间、身体终于被反转术式治疗得可以动弹了之后,被伏黑甚尔亲口断言死亡的五条悟缓慢地用胳膊撑起了身。
放弃一切抵抗去专注反转术式毫无疑问是一场赌博,只是这场是他赢了。
“一定要给硝子看看才对……”
加贺见清和倒是向他讲过反转术式是怎么用的,不过力量的流动说到底还是一种感觉,在进入高专之前他依然没能掌握。而高专虽然有着专精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存在,可连她都解释得一塌糊涂、最后以没天赋来嘲笑他和夏油杰,让人想生气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谁能想到临门一脚的死亡反而让他抓住了咒力的核心呢?
虽然他只能治疗自己,但是以后被嘲笑没天分的就只有夏油杰了,想想都是有趣到能让他干掉五人份松饼的程度。
在那之前——
他得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才是。
用勉强还算得上干净的袖子擦了一下凝结在脸上的血,估计左边额头上那个离大脑太近所以治疗得慢一些的伤口应该算不上什么问题,五条悟也就顶着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迈动了脚步。
要是高专的人见到他这副模样肯定会吓一跳吧,毕竟连普通的受伤对他来说都是妄想了。
“杰的表情绝对会很好笑的……”五条悟低声嘟囔着:“灰原那家伙也是……七海也会紧张一下吧……”
“有点不妙啊……”
偏偏有一个人的反应是不可能用“有趣”来形容的。
她大概、不,一定会哭出来的吧。
会紧张兮兮地问他“没事吧”,然后露出一副想把他全身都检查一下又不敢下手、生怕压到他哪个伤口的样子。
虽然看着她为自己哭也不错、故意说“好痛”来提出各种她平时不会答应的要求也很诱人……但是果然还是跟她实话实说没什么事比较好吧。
要不然还是故意装出虚弱的样子,趁她担心的时候突然大声说一句“开玩笑的”吧,这样说不定还能同时看到她生气的表情——
思绪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脑子里是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他的速度并没有因此慢下来。知道那个混蛋的天赋百分之百能让他发现夏油杰他们行进的路径,五条悟就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同样的方向,熟悉无比的道路和拿出全力的脚程让他几乎没有感到时间的流逝。
仿佛只是眨眼间,他就重新追上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表述或许有点不对——
那个男人的“尸体”才更准确一点。
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任务也好、眼熟的恶劣男人也好、五条家还是什么东西都好……
都比不上这一看就是经过了激战的废墟之间倒地的另一个人来得重要。
因为[六眼]的缘故,即使是不愿意,五条悟的脑子也总是想着很多东西。有个聪明的脑子感觉不坏,可他有时候又会觉得厌烦。然而当依靠外物也不能完全杜绝繁杂的思考的时候,他就选择了顺其自然。
只有此刻,在睡眠以外的时间里——
五条悟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那段看上去并不算太长的距离缩短到零的。
大脑从空白的状态恢复过来的时候,他正蹲着身子、垂着头——
看着地上的那个“东西”。
有着人类的外表、样子他也熟悉得很……就是破了个洞、没有一丝起伏的胸口有点陌生到可怕。
这样的“东西”,按照人类的标准,名称应该和距他几步远的男人一样叫做“尸体”吧。
只是五条悟没办法轻松地将这个词再次凝聚在自己的脑海里。
不愿去想、不愿去说,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愿去看。
——尸体。
加贺见清和的尸体。
那把差点夺走了他的性命的咒具躺在不远处,不用多想就知道它曾经也入侵过这副躯体;那双被他夸赞过的菖蒲色眼睛被薄薄的眼皮遮盖,正好让他看不到涣散的瞳孔;沾染了血色的双唇紧闭着,但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一丝上扬的弧度……
加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