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香娘子突然成了怀王的侍妾。
这件消息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在怀王府中炸开了锅。
不出半天时间,阖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仆婢,全都传了个遍。
听说已经搬进了离怀王最近的东跨院里。
怀王可算是铁树开花,不再空置后院了。
降香娘子也终于熬到尽头,苦尽甘来,有了名分。
好事,天大的好事!
只是一点,让大家有些小小的奇怪。
自从降香娘子生病请假出了府,再没人见过她的面。
连府卫中其余几位大人物,譬如统领缬草,又譬如近卫甘松,竟也没再见过她。
而东跨院被收拾出来后,调拨进去的侍者,则全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哑巴高手,且由怀王亲身经办,不假手于任何人。
哑巴高手们不会说话,功夫身手却极为了得。
不过这也说得通,便当是尊贵的怀王,心血来潮,想要金屋藏娇了。
他在常人的印象之中,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讲道理的人。
符合他一贯的秉性。
可当事人降香却不会这么想。
她很忐忑。
当晚谢承思走后,她一夜没合眼。
岂止是没合眼,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一直枯坐到天亮。
还是守在东跨院外的哑巴侍女推门进来,半请半迫之下,她才勉强脱下了身上湿透的衣裳。
躺到了里间的床上去。
降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她正躺着的这张雕花大床,旁边立着的柜子,遮挡视线的屏风,装饰用的博古架,皆由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
降香近身侍奉谢承思日久,又惯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对贵人的喜好,算得上颇有研究。很清楚它们价值不菲。
正观察间,方才请她更衣的哑女,又走到了近前。
她打开柜子——里面是收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各式各样,深的浅的,从夏到冬,应有尽有。
降香只远远地看一眼,见着衣料上粼粼的柔光,甚至不必触摸,就知其贵重。
比她做谢承思贴身侍婢时,他赏给她的那些,还要贵重上许多。
哑女从中挑了一套衣裳,桃红的裙子,滚着柳黄的窄边,在降香身边比划,作势要为她换上。
这使降香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床里缩了缩。
她试探着问:“敢问这位娘子,你这是何意?”
哑女指了指喉咙,示意她不会说话,便拉起降香的胳膊,将衣裳往她身上套。
降香下意识地并起两指,试了试哑女的功夫——只她一人的话,自己能应付得来。
但她不想出手。
她从来不愿意为难别人。
连帮着长公主坑害谢承思时,她都会考虑他的部下,当然不会出手对付一个无冤无仇,口不能言的可怜哑女。
于是,降香拦着哑女的手,开口道:“我身上污糟,会脏了这金贵的衣裳。”
话说完,她有些心虚。
她身下的锦衾绣被,柔滑似水,和衣裳一样金贵,可她照样脏着躺进了床里。
降香越想越心虚,只得又补充:“我躺下时,没想那么多。已经弄脏了被褥,衣裳就不要再脏了。”
也不知道她信不信,反正哑女不会说话,就当她信了吧。
一向老实的降香,心急之下,也会生出小心思。
哑女看上去十分善解人意。
她点点头,又伸手比划起来,一边比划,一边道歉:原是我的疏忽,请允我服侍娘子沐浴。
降香大概看懂了她的意思。
还未及做出反应,便被拉进了屏风后的浴房。
往常都是她伺候谢承思沐浴,此刻是第一次被人伺候。
绢布沾了水,轻轻柔柔地擦洗着降香全身。
她前夜投河自戕,河底尽是些棱角锋利的石头,磕碰在身上,难免要刮出伤痕。
有些伤处只是青紫,有些伤处的皮肉,却已经掀了起来。
可哑女精心地护着这些地方,不让它们沾到一滴水。
避免扯痛了降香。
当真是训练有素。
降香不禁要比对自身。
结论是险胜——相比她服侍谢承思时的情状,哑女还是略输一筹。
沐浴后,哑女为降香穿上先前选好的衣裳,又引着她走到院子里。
让她透透风。
夜里钉住窗户的钉子,不知何时已被拆了下来。
门边六扇的梨花窗只掩了一半,窗边的金桂上,缀满了细碎的嫩黄小花,扑簌之间,将香气幽幽地送进房中。
降香却顾不上欣赏。
她目之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