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高楼的灯笼恰在时刻亮起,人来人往的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正挥手喊他。
他想起来了,那是每次他想死之时,都陪在他身边的人。
“大公子,你们方才去哪里了?”
“表哥碰到熟人,停下来聊了会”
庆王未听见谢夔回的这句,他仍在后面数落谢夔花钱大手大脚,不知人间疾苦,不知赚钱不易。
三人逛至亥时初才尽兴而归。
回去时,庆王打着哈欠与他们说,来日方长的事,不必急于一时。
“庆王殿下,我们只有一个月时间”
自然要尽心尽兴过好每一天!
李椿次日起床时,在窗前发现了一支发簪,送她之人大概纠结了很久,放在哪里她才能第一时间发现,故而选了窗前。
因为那人知道,她每每伺候他时,第一件事便是开窗。
“谢谢,李椿很喜欢”
她对着另一扇紧闭的房门说道。
谢夔睡得很熟,连日奔波劳累不说,昨晚放发簪又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李椿和庆王正等他吃饭,头上插着一支银鎏金并头花簪。
他莞尔一笑,施施然的落座。
“大公子,庆王殿下说吃完饭,带我们去游湖”
可惜,天公不作美,三人走到一半,下起了暴雨,只得临时躲进一间茶馆避雨,里间正在说书,讲的是一本叫《霍小玉传》的传奇。
痴心的妓子与有着大好前程的书生,身份悬殊的二人,最后的结局,逃不过书生负心,妓子赴死。
“...生自以衍期负约,又知玉疾候沉绵,惭耻忍割,终不肯往,晨出暮归,欲以回避...”
骤雨停歇。
书中的小玉气绝而去,负心人身陷诅咒终生不得安宁,看客们纷纷散去。
一段情,得两种悲剧,才子佳人,到头来,一场孽缘。
今日游湖是不成了,只能原路返回。
李椿兀自陷在刚才的故事中,特别是说书先生那一句「若相爱之人身份悬殊,注定没有好结果」,旁人点头称是,交头接耳间说了不少这样的案例。
李椿听着他们交谈之语,想到了她和谢夔。
一个丫鬟和一个公子,他们的结局又会如何呢?
谢夔不知李椿心中所想,只知她听完故事后,便甚少说话了,沉默的低着头。
走在前面的庆王说着霍小玉和李益的悲剧,正是源于二人身份之悬殊,不住的感叹道:
“霍小玉若是大家闺秀就好了”
“我倒有不同的看法,李霍二人悲剧最大的根由是李益的软弱寡情”
与身份无关,他的软弱更显出他的薄情。
庆王不同意谢夔的看法,转身问走在后面的李椿怎么想。
“我不知道”
李椿闷声回了一句,谢夔大约懂了她为什么沉默。
此后的几日,三人白日泛舟游湖听曲,登楼垂钓斗茶,晚间便去夜市逛吃听戏。反复几日后,庆王疲乏不堪,心中直后悔。
因此在这日谢夔与李椿照例找他出门逛夜市时,他推托丰州的知府等会要来府中找他,说是有要事商谈。
“你们自己去玩”
“庆王殿下,你晚上还有差事要做吗?”
李椿听鸣翠她们说过,庆王是个闲散王爷,不掌权不做事,她们几个丫鬟还狠狠嫉妒过他一阵,没成想他居然晚间都有差事要做。
“没办法,拿着人家的俸禄”
庆王笑得尴尬且勉强,使唤随从去取十两交给李椿。
“去吧,好好玩”
李椿和谢夔被庆王推出门外,刚走几步,只听「哐当」一声,门关了。
“诶?庆王殿下不是要等知府来吗?”
李椿站在门口疑惑。
少了庆王在旁说教,主仆俩玩的更开心了,十两花的一干二净才想起来回去。
道路平直,两旁宅院的灯笼隐隐约约,秋风扫过时,晃晃悠悠。
“大公子,这几日,你开心吗?”
李椿咬着糖葫芦,嘴中含糊不清的问谢夔。
“嗯,开心”
“那你还想死吗?”
最后一颗甜甜的糖葫芦嚼烂下肚,李椿又问谢夔,这次的语句清晰不少。
“不想了”
他有了牵挂,他不再研究死亡。
李椿一路都笑得很甜,谢夔问她在开心什么,她说刚才那串糖葫芦实在好吃,她明日还要去买。
“嗯,我们一起去”
回到庆王的宅子时,庆王的随从来说庆王偶感风寒,让他们明日自行安排,若需要银钱,找管家拿即可。
他们出去不过两个时辰,庆王就染上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