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级小站乘车的旅客并不多,候车大厅里寥寥可数地坐着几个人,上了年纪的老人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哄孩子,更有甚者,三个半老不老的妇女身穿艳丽的衣裳,开大随身播放器的音量,在大厅中央扭来扭去,下腰拧腚,也不知道是在跳舞,还是在唱戏,而年轻人无一例外鸦默雀静地在玩手机,自娱自乐不去打扰别人。
太不像话啦!广场舞大妈咋还跑到火车站里来为所欲为呢?沈阳劳动公园的群魔乱舞都不舞啦,二姐、窜天猴、嘚瑟哥改邪归正,销声匿迹了,这里是不是也该治理一下呀?
他又见四周的壁灯被点亮了,有两个应该是电路接触不好,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还有几个实在是心力交瘁,彻底地躺平罢了工。天色还大亮,怎么就开灯了呢?点灯不费电啊?难道这里的管理如此松懈吗?
背着旅行包、裹着麻袋片的小伙子不想引人瞩目,选了个角落里的长椅子坐下来,离他不远处并排坐着两个中年妇女,深陷在自动按摩椅里一副懒踏踏的样子。看她们的衣着打扮,是车站里的保洁员。其中一个年轻些的掏出一把瓜子,倒手分了一半递给同事。
应该是音乐的声调太响了,她们的对话声也格外的高扬。
“张姐,这三女的是哪儿来的?跑到火车站作妖,把这里当街心公园啦?小刘怎么也不管管?一会儿被那损出看到,又该哏嘚他了。小刘这孩子,半奸不傻的,一会儿挺会来事儿,一会儿又怔儿喝的,没个眼力价,真是挨说没够型的,保安那点儿工资还不够罚的呢。”长着一双肿眼泡的女人不无担心地说。
接过葵花子的女人脸上长有雀斑,为了遮掩抹了厚厚的粉底,如同墙上刮的大白,即使日本京都巷子里的歌舞妓见了,也得低头认输技不如人。
她听到后呲牙笑了,“这回不能,损出都不敢管,小刘能管得了?刚才你出去戳锯末子没看着,那损出对这三个老娘们可客气了,一口一个亲姐叫着,还请人家去办公室喝茶,可人家没稀得搭理他。”
“咋还没稀得搭理他呢?这么不给面子。”肿泡眼有些幸灾乐祸地问。
目睹当时情况的同伴告诉她,“损出拍了一辈子领导的马屁,这回拍到人家蹄子上了。他一上午躲在办公室里不道鼓捣什么呢,将刚拉拉个脸子出来了,正听那个穿裤裙的在唱‘假山石大树后有人藏身’。他一下子像换了个人,嬉皮笑脸地凑过去,不住口地喊姐,夸她们的龙江剧唱得太带样了,问是在排练节目啊,要去省城汇演吧?那个大脸盘子看起来不待见他,当即就不高兴了,没好气地说是评剧《花为媒》,曹主任演的是张五可,她们三个不是去参加文艺汇演,是去蕲州开学术会。”
“蕲州?蕲州在哪儿?”同伴从未听说过。
白脸女人告诉她,站长也这么问,那个瘦子抢着说明,是在湖北,李时珍的家乡,他们先到北京,然后去九江,再转车过去。可站长真是丢脸,直个劲儿问人家李时珍是谁,是哪个单位的。
“啥,李时珍他都不知道?写《本草纲目》的嘛,谁不知道啊,我们小时候还看过电影呢,赵丹演的嘛。欸,这损出懂什么,初中都没念完,他哪儿知道李时珍,分得清评剧和龙江剧啊?就爱听荤嗑二人转,说脏话,咧大彪,只要哪儿有开业的,削尖了脑瓜子去看热闹。他看家本事是成箱成箱地往领导家送山货。上回还送错了,四楼当成了五楼,送到纪委书记家去了,还觍着脸跟书记扒大瞎,说是为领导代买的。”
白脸女人认同她的看法,“他有那个劲儿,自以为是,处处装大瓣蒜,哪有事哪儿到,还没啥真本事,老把事情搞砸喽。上回因为他瞎指挥,差点儿把火车整出轨,不是上面有人保着,损出早就被撤职啦。”
“是呗,就这能水,也不知道是咋当上站长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同他一起来的冯二愣子咋还当巡道工呢?他比人家多块耐人肉啊?”女人不愿挑明了说,“咔擦、咔擦”专注地磕起瓜子。
“咋不知道,不就是厚着脸皮硬往上贴,下血本送礼呗。”肿眼泡不以为然地撇着嘴,“对上面像条哈巴狗,对下面倒像要吃人的老虎。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他家又没有矿。你看他对我们邪乎的,比周扒皮还周扒皮。说有人扎他汽车轮胎啦,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还让电工老吴在停车场装了监控器。哼,等哪天把我惹翻了的,姑奶奶把监控器偷着关喽,拿锥子把四个轮子都给他扎漏了。”
白脸的噗呲笑了,“这人活的,都成万人恨了,我就烦他趾高气扬的劲儿,像别人欠他八百吊,总说能干不?不爱干走啊!好像车站是他家开的。损出的想法跟正常人就不一样,你看他那车牌子选的,9N411,911代表啥?多不吉利呀,早晚得出事。”
“可不是咋地,和正常人两股劲,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晃常儿就耍拉一通儿,尤其是熊人家小刘。最近也不知道搁哪儿学的?一大早来了就让喊口号,好,很好,非常好,我个临时工,一个月两千八,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