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问到灵魂里了。
瞒,瞒不住;骗,骗不了。以春涧松百余年的阅历和人脉,验证真伪易如反掌。
潇湘低头思量片刻,道:“姐姐出身世家江家,师从北斗宗。”
有资格进入北斗宗修学的江家子弟不多,却也不少。他要查,需要些时间,更需要江家或者北斗宗配合。有这些时间,他们早就上雪原了。
春涧松表示怀疑:“你姓姬?”
“现在的形势您也知道,江家人在外行走不容易,何况人美是非多,”潇湘诚实地回答,“用我的姓会方便一点。”
若是江家女儿,相貌与江雪寒有几分相像也正常。春涧松的神色稍微缓和,仍旧质疑道:“你们是表姐妹吗?怪不得外貌不甚相似。”
说话的同时,一道惊雷划过他的脑海——纵使只见过一面,江姑娘与江雪寒,是不是有些过于相像了?
这个念头片刻后即被否定,他与真相错身而过。
“……你外貌歧视吗掌门先生?”潇湘往灶膛里填了把柴,“我只是姐姐的丫鬟而已,长得不一样很正常。”
春涧松微微一笑:“让你一人带着江姑娘出来,她父母可放心?”
“您怀疑我拐带人口?巧了,我也这样怀疑您——您也没证据证明自己就是春涧松掌门啊。”
春涧松在她旁边蹲下,也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热烘烘的火光照着两张脸。一张有如冷玉;一张满是汗珠。
“某去的时候,那边发生了山洪,北斗宗上下的表现,十分出乎我意料。”
“怎么,掌门先生也去‘讨说法’了?”潇湘凉凉地说,“可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春涧松捋须道:“某确乎容易被哄骗,但是无论真假都要亲眼看看才是。”
——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们编得那么真,我都快信了。”潇湘哼了一声,站起来看看大锅里的水。锅底已经泛起小泡,将开未开。
——这人真的很烦诶,这么多话,别人都不想理他还一直尬聊。
她恨不得马上插翅飞逃。
“这段时间你们见过江仙尊吗?”春涧松又问,“某对仙尊仰慕已久……”
要不是确实打不过他,潇湘真想打一架让他闭嘴。
“您打算领赏金?”潇湘把问题丢回去,随口呛他,“还是趁早放弃吧。您这年纪,让年轻人打伤了也不好看。”
灶膛中的炭火慢慢熄灭,从耀眼的红变成暗淡的灰。潇湘将烧开的水舀进桶中,提着两桶热水,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春涧松倚在壁边,似有所思。
“那个春涧松太可怕了!”潇湘一关门就吐槽,“整个一话唠,一直问来问去,跟查户口的似的。我宁愿每天少吃一顿饭,都不想听他多说半句话。”
江雪寒放下扇子,露出那张仙人般皎然的面孔,疤痕从微敞的衣领中延伸到颈间,甚是刺目——他整个人就像一块宛如内部被摔出裂痕的美玉,但比起整体的破碎,内部的裂痕更致命、更隐秘、更难以修补。
“他一直问来问去,还好我机智地糊弄过去了。”
说了这么久不想说的话,潇湘都感觉嘴没长在自己身上了。
“谨慎。”江雪寒低声道。
“我晓得,”潇湘倒过水,拿出一应沐浴用具摆在一旁,“这人人品好坏我看不出来,但他话真多。他叫春涧松,该不会就是因为春天树上的麻雀多吧。”
“莫要取笑他人的名字。”江雪寒摸索着解外衣,闻言忍俊不禁。
“我就是生气,”潇湘撩了撩浴桶里的水,“水还是有点热。”
“无妨,水热一点好,”江雪寒脱到仅着里衣,道,“好了,扶我过去。”
虽然之前看都看过,摸也摸过,但那是在他身心受创、无法自理之时。现在他感觉好多了,就坚持自己处理这些日常琐事,不让潇湘动手。
潇湘用力支撑起江雪寒的身体,低头见他努力挪动双腿,又想起他昔日风采,心中不禁难过。
“最近灵脉有没有好一点?”
“解开了一点点。”江雪寒答。
待江雪寒在水中脱了衣裳搭在桶边,潇湘才发现他左边上臂青紫了一块。江雪寒感到潇湘的视线,平静道:“撞到了,一会儿上点药就好。”
“怪我,上次没有找个木匠好好检修。”潇湘愧疚道。
“怎能怪你。”江雪寒低声道。他轻轻揉搓着自己的长发,微微转头,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若是没有那些伤痕,便如水妖一般。
确认江雪寒可以随手摸到并靠触感辨认沐浴用品之后,潇湘开始铺棉花、缝车罩。她缝得很粗糙,针脚有长有短,但在荒无人烟的雪原上,罩在车外面的东西就不需要讲究什么了。
江雪寒靠在浴桶的边沿,听着她做这做那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