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去寒收回手,指尖缩进袖子里。
潇湘没想到,姜去寒的目的竟然是去那个门派附近转一圈,貌似考察。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家点心铺,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潇湘猜他是饿了,便问:“累不累?”
“还好。”姜去寒声音发虚,路过一座在城中不算多见的牌坊时,在石基上坐了下来。他一路上不停地思虑考量,再加上体力消耗和忍耐余毒的痛感,花费了不少精力,此时已经是透支了。
“这儿有雪,你坐在上面会肚子痛。”潇湘尝试拉他起来。
“我好累。”姜去寒感觉自己都站不起来了,整个人发晕。潇湘愈是拉他,他愈是不想动,最后干脆躺在石基上不起来。
雪花自天空飞来,绒绒地落在他的脸和衣裳上,像是要把梦般荒诞的过去全然覆盖,而后才是星星点点的凉。
这一切,难免让人想起无常之理来。
昔日娇贵得连风吹一下都让时坞忧心半天的千金之子。
如今耍赖躺在街边雪上的病弱少年。
他有意放赖,潇湘拖不动他,只得任由他躺,自己坐到背对着他的另一边去,托腮望着夜空发呆。
若是仙尊,定然不会这样吧。
缓了一会儿,姜去寒睁开眼睛,望向天空,疑惑道:“这是什么?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像个门,又没有门的作用。”
“牌坊,一般是给贞节烈女的表彰。”
“比如?”
潇湘想了想,道:“应该和贞男祠类似吧。”
姜去寒冷笑道:“有名无实的东西。”
“那倒不是,父母兄弟有面子,有的地方还能免徭役,”潇湘从记忆里搜寻着话本子的描述,吐槽道,“不过你懂的,这些好处和她本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牺牲一个女子,幸福其他所有人……”姜去寒总结了一下,忽而想起那个被时坞剥夺的决定。那些记忆此刻浮现在脑海中,竟如此不真实,就像一场关于前世的梦,醒来只觉空空荡荡、茫然无依。
那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仿佛梦幻泡影般,一刹那便不见了。
姜去寒将小臂盖上眼睛,长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他坐起来,闷闷道:“你在慧慈大师那里读过书?”
“上过几天学,”在这样静谧的雪夜里,潇湘想起大师,心情也变得柔和愉快起来,“慧慈大师人超好的,他教我们读书的时候,从来不训人,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善行院的孩子们都喜欢他。”
“《金刚经》里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但是为什么,人们还是去寺庙许愿呢?”
“你都没出过门,怎么知道人们会去寺庙许愿?”潇湘好奇反问。
姜去寒一哽,倒映着满天雪花的散漫目光聚集起来:“话本子里写的。”
“哪一本?”
“就是你那一本。”
“我的话本子?那可太多了,”潇湘觉得这样逗姜去寒挺好玩,“讲男德的,不讲男德的都有,你说的是哪一本?”
“雷华仙子写的那本!”姜去寒羞恼道。
“我还没看到那部分,”潇湘逗完姜去寒,心满意足,又严肃道,“下面四句是‘应观佛法性,即导师法身,法性非所识,故彼不能了’。”
可能这就是答案吧,姜去寒细细品味偈子,又听她说:“很多时候人是希望不劳而获的,你知道吧?”
“不知道。”姜去寒扭过头望着路边的房基,冷哼。
“一个人想要太多但福德不够,又贪着世利不肯放下,就指望神佛凭空变出来给他。但拜了神佛得不到,还要嗔怪神佛不给,而不是反思自己有几分福德、致力于行善积德。”潇湘吐槽得毫不留情。
她歇够了,起身拍衣服上的雪,淡淡道:“这样的人一般不会费劲去念经的,会知道才怪。除非因缘巧合。”
姜去寒感到自己冷到麻木的双腕被一双初触时感觉不到温度、而后却又几乎为之灼伤的小手握住了,她一用力,他便从台阶上坐起,顺势站了起来。他错觉她的身体里蕴含着许多热量和力气,这样带动着几乎已经在寒冷和疲劳中僵滞的自己。
“还累吗?”她问。
“好多了。”姜去寒闷咳两声。
二人穿过牌坊下,潇湘看看四周,忽然灵光一闪:“我带你去看个朋友,你到那儿只要安静地呆着就行了。”
“我认识吗?”
潇湘想了想,为难道:“可能认识吧。”
“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吗?”姜去寒稍有了点猜测,莫非她要带自己去上次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香粉铺吗?
“有些年头了,”潇湘在他面前微微弯下腰,“快,我背你。”
年初一的歌舞坊中,丝竹声如天籁,舞者衣香鬓影。然而今夜家家团聚,只有未归的浪子在此流连,然也算得热闹。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