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亮出去没多久,导演和大部队就呼呼啦啦地回来了,几个人凑在杜肯挖的坑附近,对着摄影机试来试去。没一会儿,导演满意地拍拍阿亮的肩膀,然后召集演员一起过来再走一遍戏。
天然急中生智,拿起一瓶矿泉水走过去,先装模作样地干咳几声,然后猛灌了半瓶水,说:“不好意思啊,嗓子都练哑了。”说完又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我哪有!”说完,忐忑地看着导演。
可能是因为解决了摄像的问题,导演明显心情好了不少,没计较她这些小把戏,连对天然讲戏时,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还是不够自然,缺乏感情。你今天晚上不是没吃晚饭么?你可以想象这个女主角,她为了反抗父亲的安排,也有可能没吃晚饭,那她再说这句台词的时候,她会是什么心情?她可以是因为没吃晚饭而委屈的,也可以是不服气的、逞强的,甚至可以是学艺不精被师傅发现后,有点不好意思的。台词要怎么演绎没有固定答案,你可以按你的想法一个个去试,重点是要有想法、有感情,明白了吗?”
明白个屁啊!他说了一大段话,天然都被绕晕了,就记得个“要有感情”,可是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去表现呢?他还不如直接把声音的大小精确到某一分贝,把念台词的时间精确到某一毫秒,这样她至少觉得要求是清晰的。
尽管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天然可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没听懂,只好点头说:“明白了。”
“好,再来一遍。”
武师傅:“你不要不认真。”
天然:“我哪有。”
这下不止是导演,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默默叹了一口气。导演不死心,干脆亲自上阵表演了一遍,让天然模仿着他的样子来。天然发誓自己绝对是仔仔细细地盯着导演的五官,完完全全地临摹他的表演,可试了几次,结果就是不尽如人意。
导演的耐心终于耗尽,再一次发火道:“这一句话3个字,你到街上随便找一个人都能给它念出来,但是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不能随便!你不是念台词的工具!你是在拍戏,你现在就要把自己当作这个女主角本人,你要代替她去说她想说的话!是说话,不是念台词,明白吗?”
天然不明白,并且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明白。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牙齿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哭出来。
导演看她这幅样子,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又生气又无可奈何。估计这场戏今天是拍不出来了,他干脆挥挥手:“今天先收工,明天接着拍。大家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说完又对天然嘱咐道:“今天晚上务必把这个问题想清楚了再睡觉!”
天然低着脑袋攥着拳头不说话,等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才抬起头。她想看看其他人都走完了没,结果又看到那个倒霉老太太莫名其妙地对着她写写画画,被她发现后才拿着笔记本走了。
“写写写,写你个头!你干脆找一本死亡笔记把我名字写上去得了!”天然小声骂道。
骂完之后,她还是老老实实拿出剧本练习起来:“我哪有?我哪有!我哪有~我、哪、有。”
其他人都走了,机器也关了,只留了一盏大灯照亮场地中间。她一边练,一边在灯光下转圈圈,转得头都晕了,还是没找到任何感觉。她气得拿起剧本狂拍自己脑门:“我哪有我哪有我哪有!”气完之后又忧伤地蹲在地上,“哎,我到底哪有啊?”
忽然,她听到“嘀”的一声,像是摄像机拍摄的声音,她转过头问:“谁!”
杜肯从摄影组的棚子里探出身子:“是我。”
“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吓我一跳!”天然抱怨道。
“抱歉。”
天然反正练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走到他旁边看他在干嘛。
“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亮哥刚才教我用了摄像机,我还在练习。”
天然凑过去看了看摄影机拍摄的画面:“喂!你偷拍我!”
“我只是想拍亮一点的画面,刚好你就站在灯光下面。”
“少狡辩!你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拍我,那就是偷拍,快点删掉!”
“好吧。”他貌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可在按下删除键的前一秒,又问她:“你要不要看一下?”
“有什么好看的?”天然低下头小声说,“演得烂死了。”
“诶!我发现,你练来练去,其实只是改变了说话的音调,其他什么都没变。看起来是练了很多遍,实际上就是四种音调翻来覆去地说。”
“嗯?”天然疑惑地看着他。
杜肯趁机打开刚才偷拍的视频,一边放一边指给她看:“不信你自己看,你这一遍和前几遍是不是重复了?”
天然看了一会儿,自己也察觉了,她的练习好像确实是无用的重复。“可是这句台词就只有三个字,我还能说出什么花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