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飞声的房间里,母子和睦,媳妇乖顺,父亲有容却躲了出来,样子不开心。
准确说,他是被撵出来的。这个婶子控制欲很强,多年来对丈夫呼喝使用,有容也乖乖听着。
夜晚,凉风习习之中,有容靠在凉亭柱子上喝酒。李言院子里散步,见到他,走了过去。说了那日昆仑派弟子交代她的事。
有容正喝了一口酒,一股白色水柱就吐了出来。
李言皱了皱眉,“四叔,这也是你的院子,你不觉得脏吗?”
有容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接着又是一口,分明在挑衅,道,“那娘俩只管自己好过,从来没将我放心上。现在连大侄女都嫌弃我了。”
李言见他第二次要吐时已经背转了身,她向来精灵,观神色已知其意,所以躲开没有再看他。
听得声音从后面传来,语气阴阳怪气。李言冷冷回道,“话我已经传达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侮辱我!”有容突然吼道。摔了酒瓶,站了起来。
李言退后两步,离他远些,问,“这话从何说来?”
“你就是觉得,我夺不回无缘派的宝剑,你小看我,觉得我不配做师父的弟子。”
李言摇了摇头,“我没这么说过,四师叔,你尽力就好。不必为这件事伤怀。”
“江湖上,我没有留下任何名声,连师父的宝剑我都拿不回来。是,我无能。可这些事情里你就没有责任吗?玄缘经下册,你藏起来自己练得好,治好了顽疾,就是不给我们,站在一边看我们的笑话。李言,你刻薄寡恩,你顶着师父的半张脸,可你有她的一点点仁慈之心吗?我不配做师父弟子,你更不配做她的徒孙。”
这种话李言已经听得不能再听了,无所谓,笑说道,“上册师叔练好了吗?不用非要十年,五年你练够了吗?再少些,三年,练到时间了吗?人生过了大半,四叔,你一直在浪费时间,如今连你儿子都是这样。你们不堪托付,倒来寻我的不是。师祖和母亲的吩咐,玄缘经下册十年之后可学,我遵循祖命,没有任何错。至于你家庭不顺,你自己选的媳妇,也不必在我这撒火。”
川中余家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当年余家公公仿李唐玄宗皇帝,抢了儿媳。儿子一怒之下举报父亲谋反,几乎让余家灭门。又听说余家姑娘仗着姿容美貌,总是魅惑男子。当年有容要和余家姑娘定亲,赵芷君开始不同意的,后来见他实在喜欢,这才同意了。果然进门之后,将有容迷得神魂颠倒,年轻时,温存软语,让他事事听话,岁数大了,便如泼妇一般,常年训斥丈夫。
有容有些伤心,软了下来,半哄半欺压,说道,“你小的时候,哮症发作,我抱着你到处找大夫,急的团团转。我当你亲女儿一般对待,如今孩子大了,翻脸就不认人了。我问过大夫,这哮症只能控制,没法根治,可是来江南这十几年,你再未犯过病。这本玄缘经一样的练,我儿平平无奇,你却能治好顽疾。说明这功夫的精华就在下册。你母亲在时拖着我,不肯给我练,现在你又托着我儿子。你们母女,果真是良心坏了。”有容最后一句吼道。
提起母亲,李言有些悲伤。见四师叔这样骂自己,更是悲从中来,那个婆子怎样骂她,她都不在乎,可眼前的是四师叔,是她唯一的亲人,也这般说自己。
李言涌上泪水,想了想,又觉可笑,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哭什么,仰头看了看天,收回眼泪,压着声音,说道“四叔当真是不疼我了,从你有了儿子后就不把我当回事了吧。我的病没有好。这十几年,我过得照样辛苦,炎炎夏日里,姑娘们光着脚丫子去河边戏水,我从来不敢。
你们吃着冰镇西瓜,各种寒凉食物解暑,我何曾敢?冬日里,你们赏雪,玩冰,我也只能在屋里坐着烤碳火。我只是病的没那么严重了,四叔非得让我像小时候一样喘都跟风箱似的就高兴了吗?我未嫌弃过你,是你不疼我了。”
有容还是不服,说道,“言儿,你的母亲不知道去了何处,你未成婚。现在是上无亲长庇佑,下无子嗣传承。我们是唯一能维护你的人。你刻薄我们,是断了自己的亲路。来日,若有个不测,没人管你,是要曝尸荒野的。”
“你咒我?四师叔,你咒我?”李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有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低了头,缓缓劝道,“学学我的师父吧,你的师祖,当年是那样的仁慈。生时我们都敬爱她。就是死后,师父的遗体在祠堂放了三个月。师祖给她喂了药,让她还如生人一般。师祖总过去怀念她。就是那么精明自私的三师父,也总过去抚尸而哭,徒弟们就更不用说了,进去或打扫或祭拜,看着那漂亮的身子,精美的衣服冠带,依旧会过去磕头,像是在拜一尊睡着的菩萨。瞻仰遗容,如看观音。言儿,做人当如此,身前身后都被人爱戴才是。”
李言不想再多说,抹了泪,回了一句,“中元节时祭祀先祖,我给你们看下册。看看师祖的亲手笔记。十年之约,是师祖亲手写的,我不敢欺祖,更不敢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