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述有些心虚地看向梁易,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咳咳。”她早上没有怎么喝水,喉咙有些干燥,这一吞咽竟然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听到她咳嗽声,梁易起身给她开了一瓶水。
看着眼前的这瓶水,曲子述偷瞄梁易一眼。手中的瓶盖已经被他拧开过,只需要轻轻旋转就可以打开。
虽说是小小的一个瓶盖,可他一个受伤了只有一只手完好的人怎么打开的?
曲子述喝了一口,差点又没被呛到。
“如果你是在担心你的抑郁症被我发现的话,那你不用担心。”梁易重新坐在病床上,拿起一瓶水,夹在咯吱窝上,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旋开瓶盖。
“你知道?”曲子述坐直了身体,大惊失色。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被我踩晕了?”
曲子述当然记得。不过她可不是被梁易踩晕的,而是自己踩到狗屎,顺着草坪滑下去,精疲力竭昏睡过去的。
“王飞翔帮你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你的病情了。”
“那你……知道我有病,还愿意雇用我?”
梁易笑了起来,似乎听了一个很好笑的故事:“你也知道我有病,也没有拒绝啊?”
这……?
好像有点道理好像又不是这个道理。
哪怕是倡导人人平等的社会,雇主与雇员之间,天然不平等。雇主可以是精神病,但雇用精神病?恐怕不会。
见曲子述低着头在那里纠结,梁易起身,用他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曲子述的头。
心脏砰砰直跳。
“老板你……不要乱摸我的头好么。”人与人之间的触碰,一旦乱了分寸,很容易让人误会。
“对不起。”梁易笑了起来,收回自己的手。
“你每次摸我的头,我总觉得有什么。”曲子述目光看向地板,脸不由得有些发热。比起抑郁症的病情,也许她自己幻想和雇主的男女之情,更不利于他们二人的关系。
地板似乎要被她看穿,这时视线里却出现梁易的身影。
梁易蹲了下来,第一次仰视着曲子述。
“我不想瞒你。”梁易望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杂质,“如果让我现在对你说喜欢你,我可能说不出来。但是我看到你的时候,会觉得很温暖,很安心。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感情。所以我一直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哪怕是以雇佣这种形式。一方面我是真的需要有人照顾,另一方面我没有更好地办法留住你。”
曲子述懵了,一大串文字钻入她的耳朵,她呆在原地细细品味。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反应道:“你……你是说?”
“我的意思是,你的感觉不是错觉。我的的确确在一步一步了解你,亲近你。”梁易站了起来,举了举他那只绑着绷带的手臂,“不然我干嘛这么拼命啊。真的差点命丧深山诶。”
那个下雨天。曲子述和葛宇航简单寒暄几句,然后给他指路,指导他去签售会的现场。送走葛宇航之后,她遇到了在停车场拐角处的曲子宏。
她不知道曲子宏什么时候拿的驾照,也不知道这个有些陈旧的面包车是哪里冒出来的。她不由得抓着安全带,曲子宏开车的风格跟他的性格差不多,直接又暴力。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家暴这个词汇,也许在新闻上见得最多。然而对于曲子述来说,她是亲历者。
如果真的要给家暴算一个次数的话,曲子述想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而那天正是无数次里面的某一次。
她自然是会反抗的。有的时候还会揍上曲子宏几拳,然而大多数,不对,是几乎每次,她都会败下阵来。
败下阵来的结果很明显。曲子述在雨中挣扎。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战友。
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滑落,曲子述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喜极而泣。刚刚梁易那些话比梦话还要虚幻,但却是真的。哪怕他对她没有到喜欢的程度,在大雨之中为她拼命到这种程度,已经超过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对她的“喜欢”了。
喜欢的“相对性”,在曲子述这里,梁易是顶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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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长达一周的休养,曲子述总算可以出院了。
在住院的这一周内,曲子述和梁易的身份调转,她的三餐都由梁易来解决。还好她的腿没被曲子宏打残,还不至于无法上厕所,否则那个尴尬场面,曲子述根本就不敢想。
还是凌晨五点,梁易起床,给自己泡了一杯热咖啡。
一阵醇香中带着苦味的味道入喉,梁易开始了他新的一天。
手上的绷带已经拆下来,虽然关节隐隐约约还有些疼痛,但好在不耽误他画画之类的工作。
天还没有亮,卧室走廊的另一边,那扇门,曲子述卧室的门,罕见地大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