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说梁易是这儿的人,他就是这对夫妻的儿子,连老师也这样说!
梁易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荒谬世界之中。他只能省吃俭用去小卖部买个好一点本子,偷偷地把他记忆力的那些画面画出来,以此宣泄内心的情绪,还有就是保留他日益模糊消退的记忆。
他记忆里有什么呢?
有他的家,是个洋气的二层小洋房,有个种了瓜果的后院,有个漂亮的学校,学校不远有条河,河边还修了个公园。
有他的爸爸妈妈,他真正的爸爸妈妈。爸爸长得很高大,妈妈长得很漂亮。他们说话很温柔,从来不会打人,不会像现在的“爸爸妈妈”这样打人。
外人不知道梁易是怎么度过小学六年的,他好像长期营养不良,经常流鼻血。身上经常有伤。他瘦得可怜,甚至老师还时不时从学校小卖部给他带些面包和牛奶,希望他别耽误长个子。
梁易小学毕业之后就被“爸爸妈妈”送到一个工厂打工。那是离村最近的一个厂,专门做汽车零部件的。梁易负责组装零件,计件给工资。
他一个月的工资是他“爸爸妈妈”的两三倍,然而他一分都不曾花到。
工厂里有食堂,有宿舍,甚至还有门禁。
梁易觉得他自己跟坐牢没有什么分别。或者说坐牢的人都不需要这样加班呢?
他很迷茫,他只能靠画画来发泄他内心的情绪。
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
然而很快有人找到了工厂的组长,说梁易还没有完成义务教育,属于童工。
工厂被罚了钱,“爸爸妈妈”被领导教育。梁易被送到一个镇上去读初中。
而从这里,他才得以和“爸爸妈妈”真真正正地分开。
这个初中是住读,不是走读,梁易可以不用回家。从一个被围墙框起来的牢笼到学校,短短几天,梁易的命运就被改写。
作为曾经被迫辍学的青少年,梁易重返校园的故事还登上过地方的报纸。报道一出,梁易自然受到特殊的照顾,学费被全免不说,每个月还有三百元的贫困补贴。
对于外界爱心人士的帮扶,梁易自然是感恩戴德。只在地方村小上学的他,为了弥补文化课的差距,总是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
他当然没有忘记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他不是现在的“爸爸妈妈”的孩子,他得找回自己的父母。
不,或许他能找回的只有父亲了。
一学期眨眼间就过去,梁易没有选择“回家”,而是找到了报纸上的一个公益组织——宝贝回家。
梁易此时已经十五岁,这还算宝贝吗?
一路辗转,敲响了宝贝回家公益组织的大门。
来接待他的是个面容和善的大姐。她穿着红色的外套,上面印着他们组织的logo。
办公室里很安静,大姐打开电脑,一边问梁易问题,一边把信息登录在网站上。
梁易把他残存在记忆里的那些片段一一说出来,还拿出了他珍藏许久的一个笔记本。这些记忆不知在他的脑海里回忆过多少次,这次再被他说出来,他甚至很平静。
显然大姐没有他这么镇定,桌上被哭花的纸巾已经捏了三团。
大姐把梁易留下吃了顿便饭,跟他提议去报案。
现在显然毫无头绪,他连亲身父母在哪儿都不知道,更别说那些狡猾的罪犯。
但再怎么杂乱的现状,也得有个清理的开端。
梁易背上他的笔记本,被宝贝回家的志愿者带着,一起去警局报了案。
接待他的便是王成则,那个时候他才三十来岁,看起来年轻又有活力。梁易和志愿者一起把他童年的遭遇复述了一边,听到此事的人,无不为他们一家的遭遇而动容。
做完登记,没有犹豫,王成则让梁易带路,去找他的养父养母。
案件的突破口其实就在梁易身边,而他竟然没有看破。
既然他知道自己是拐来的,那么他是怎么被送到养父母身边的,中间肯定有个操办的人。这个操办的人是个中介还是罪犯本人,只有找到了才能知道真相。
所以第一步是要去问他的养父母。
听完这些分析,梁易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
他一直视养父母为仇敌。这两个人把他买来当奴隶使,哪怕多看一眼,对梁易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见梁易一脸呆滞地坐在警车里面,王成则安慰道:“你放心,有叔叔们在,没有人会伤害你。”
梁易扣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默默地点了个头。
他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有些是因为他要回去见许久未曾见的养父母,更多的是接近真相时的那种紧张。
他……会在警察的帮助下那么快地和亲生父母相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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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区开往梁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