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辰侧耳,同时专注地喝完那碗汤。
他在夏晴雪保证自己不会再做一些强人所难的“试验”时放下碗,舔了舔唇,像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也许是对口中清甜的回味,也可能是他出于对食物的尊重,不浪费一滴不过相当朴素的汤汁。
这真是自相矛盾,“治疗”的过程本身就会是个强人所难的过程。他没有对朝夕相处的人都说谎的习惯,夏晴雪对于他们的距离总是把握不好,在自己画出的界线前进了又退。这有他的责任,也让他觉得很难办。李梓辰把粥碗换到面前,思考如果回答她。
“但李梓辰——”
夏晴雪忽然叫他名字,他抬头,撞上对方包含诚意的眼睛。
夏晴雪一直等他喝完。事实上她无从打断他优雅执碗的动作,好似擅将两份执着加到对方的举动上,重到她难以举动,唯有静待。就是他放下汤碗的这一刻她才开口,“我想到一个问题。”她把用腮帮子吮了半天的鸡骨头吐到碟子,喉咙一动,“叫莫扎特怎么样?”
李梓辰疑惑地眯眼,旋即笑开:“电饭煲?”夏晴雪点头。男人笑不散,“那这样我们家的烤箱是不是得叫‘贝多芬’?”
夏晴雪睁大眼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李梓辰咽下一口粥说:“我也没有。”
“那从今天起,你的电饭煲和烤箱,一个叫莫扎特,一个叫贝多芬?”夏晴雪不可思议地问。几秒后李梓辰答说,嗯,就这样。看来食不言是他不可撼动的信条。夏晴雪把青菜夹到碗里,翻进稀饭里缠了一圈,让它们沾上相近的热温。青菜会因为这样的加温变得更甜美。他们各自安静地吃上一会儿,夏晴雪问出第一个问题。
“我出院那天,你在书房说的话……关于车祸的话,不是真的吧?只是想让我留下来?”
话音未落,李梓辰面露异色,夏晴雪斜眼,偷偷笑,像在告诉他,淡定,我大概都知道啦。于是他便也不能继续隐瞒,被说穿与承认更遂意。
“你下次——”夏晴雪说,“能不能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比如你可以说你想换一个更好的钟点,本姐姐一定义不容辞效劳。”
李梓辰忍俊不禁,“最近手头紧?”
“多赚一份又不坏。”夏晴雪环顾,假装打量,“而且你这里环境这么好,又没什么事情做,我来你不还包吃包住?”
“你这是在暗示?”李梓辰也故作当真。
夏晴雪又斜着眼笑。“怎么会!”她说,“你已经表示过了不是?”
那是李梓辰最先想到的,可又是他认为由他可有可无的。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写进去的。那天夏晴雪审题并不严谨,在多选题里遵循的单选的原则,独选一条。“糟糕,势利的一面这么快被发现了!”当时她捂着嘴,故作惊讶。
他不甚在意,并好心提醒。夏晴雪装作不懂地拒绝。她很坚持,李梓辰最终让步。
“这样多好,我可以少奋斗几年。”她收下“榭慢的房租”,开始专注于其他页。
她对人太过信任,这是不应该的。她该庆幸遇到的是我,李梓辰有一刻这么想,但很快又回收了这一个自以为是的想法。她的出场令他想起一位旧人——当然在那个年纪说“旧人”似乎是小题大做了——而他的“私心”导致实际他坦白多少也很难改变涵盖欺骗与利用的事实。
少时的记忆都是朦胧。心弦拨动是一下。李梓辰轻咳一声,借以掩饰一些冷漠的情感。“那时只想着先要你留下,走一步是一步。”唯有坦诚。
“你这说的像……”夏晴雪说不出哪里怪。处处怪。她只好说,“总之你直接和我说嘛,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李梓辰说知道。
初遇时他们对彼此还不了解,慢慢地,偶然间他们有过几次单处,有过几次较亲密的交谈,算不上很多,但至少叫得上一个认识。
李梓辰胃口不错,喝完一碗后又添了一勺,夏晴雪盛起最后一碗,感叹自己倒的米量刚刚好。李梓辰吃完后继续端坐在那。
“早点休息?”夏晴雪提议,“一觉睡到天光。”
李梓辰笑着摇头,“我从昨晚一直睡到刚才了。”
“可是你生病了呀,高烧退了就要多多休息。”夏晴雪搬出那套睡眠安神的理论。李梓辰再度发笑,告诉她那也不能一直睡的,现在他也不困。汤锅一直在灶台热着,夏晴雪吹吹满载的勺子,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不过八点不到。
“我去切点水果。”李梓辰边起身边说。
“啊,水果!中午忘了!”夏晴雪惊呼。李梓辰注视着她一惊一乍变化的神态,低头一笑,似觉有趣十足。
“这有什么。”他耸耸肩,从冰箱拿了几个苹果和草莓去洗。他伫立洗碗池前,背影向门。夏晴雪不禁分神。有时她很易被愁思干扰,比如眼前高大的身影,在她眼里只剩下形单影只来形容。
“李梓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