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沙发比客厅的沙发软得多,夏晴雪躺得舒服又不舒服。她卷在自己的被里睁开眼,望到爬上窗外的弦月。
不知道几点了,感觉关灯没多久。
夏晴雪抬起半身,越过靠背看床。和白天的观景一样又不一样。夏晴雪躺回去,盯着天花板看。下午睡过了,该睡的时候反而睡不着。庆幸这个时代的自娱自乐的工具轻便又自带光亮。她东摸西摸从棉被里找出手机,又从枕头下拿出耳机戴上。她把屏幕拉到最暗,还没想好可以干点什么。
“睡不着?”
当然是熟悉的声音。确定这不是幻听后,夏晴雪撑起身子,下巴枕着卷在被子里的手臂,趴在沙发边上,翘起了唇角,“你也没睡啊?”
“嗯,平时也没这么快就睡。”李梓辰歪着脖子,靠在弯起得胳膊上看她。
“渴不渴?”夏晴雪问,“有没有不舒服?”
两边窗帘今夜没牵上,月光从间隙斜入,在沙发与地面画出了一道细窄银河。靠上沙发的夏晴雪正好沐浴进了月光,透过那边朦胧的光线,看到李梓辰摇了摇头。“你回去睡吧,沙发睡得多不舒服。”李梓辰轻声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夏晴雪摆摆手指,装出嘲弄姿态,“我就喜欢睡在各处不同的地方,这也是生活的一种乐趣。”
李梓辰懂。“我也在很多地方都能睡着。”
夏晴雪听了一笑:“那我们这点还挺像。”
李梓辰笑着说:“是工作后练出来的。”
“我应该是天生。”夏晴雪不清楚这场对话的意义有何,但夜色正好,仿佛是为这场“无聊”的诞生铺垫。夏晴雪浸在月光里,有感而发:“有点像我们去玩滑翔伞下来那晚。“
“那晚?”李梓辰似乎是在回忆,“为什么呢?”
“我们像这样交谈。”夏晴雪说。
她依然趴在沙发的靠背,李梓辰已经重新躺下,他的呼吸偶尔还是有一两声沉重,夏晴雪想象那是一种近似鼻塞不塞的症状,不会很难受,但如果没有便更好就是了。她以为李梓辰睡着了,所以当房间再次响起声音时,她再次稍稍吃了一惊。
“这么说,在山上过夜的话,说不定你也会喜欢。”李梓辰的语气像在询问,又像在推开一个开端,让后续娓娓道来。“如果你不想走远,可以就睡在爷爷的木屋。那天我们坐着聊天的小厅,平时我会直接睡在那里,铺一张软垫,躺在干燥的木板上。
“斜顶有窗。头朝里躺,可以透过头顶的窗户看到夜空。夜里比这边安静,可我们席地而睡,又会听到来自山林的阵阵声音,像海流,潮起,潮落……”
听着,听着,夏晴雪忍不住合上眼。
——该换被铺的。
李梓辰小驻窗前。斜侧,城市地标高耸入云,塔身云雾缭绕。而李梓辰的目光穿过玻璃和雨滴,落到下方不远的街道。雨水为色彩蒙上一层新,绿树,灰黑的马路,鲜黄色的斑马线,人行道的红地砖,一格一格擦肩而过的雨伞,像像素世界中一方天地,又像是用乐高积木堆砌而起的乐园。
他盯着一处转角,车辆转入流出。俯瞰,葱郁的树冠像长在小人国的大蘑菇,柔软地碰头,强悍地接受冷雨拍打。大片人行道都被保护着。李梓辰追着绿色的蔓延,无奈看它们最终在高楼的遮挡后断了踪迹。他像个对真相穷追不舍的探长,为信仰而绝不因线索稀疏轻言放弃,他的目光停在那一点红绿交汇处,侦察的锋芒在眸中散尽,深邃之处,反倒平添了几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两个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哟,果然是在等我们呢。”
吹进了夏天一阵懒风。李梓辰转身,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走在后头的人,走向咖啡桌。上面放着保温袋和保温壶。李梓辰弹了下袋口,说:“谁点餐还写我电话的。”
“莫总啊,吃个饭像搞谍战一样。”
他们坐到平时的位置。
莫晞文哈哈大笑,怡然骄傲地接受两位老友对其“赞誉”。“谁在饭点不积极去吃饭的?”他抬头从窗户张望了下格子间,熟练地撕开自己一大早就点好的餐食,接过李梓辰递过去的餐具。阿塔从抽屉里抽出几张餐垫铺在桌面。闲暇时不谈工作。他们依然畅谈。
谈早市,谈正在播放的午间新闻,谈远景,谈到一通电话,谈起去年又谈到年末的节假……
“团团转呐团团转,总之就是。”哼着无名的曲调,鹿朝玥推开“榭慢”后门就看见正从卫生间出来的夏晴雪,她箭步上前,将羊毛帽摘了戴到夏晴雪的头上,对着镜子里早就看到她的人张牙舞爪。
“哇!”
夏晴雪做不出被吓到的反应,她给了镜子里的鹿朝玥一个斜眼,说看到啦。
看到就看到。她门走回前面,鹿朝玥拉松了风衣的腰带,一屁股坐到吧台的高脚凳,说:“睡会儿睡会儿。”
“不直接回家?”转眼就天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