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黛玉瞥见顾小东左手撂起的袖口处似有伤疤。
夜间有风,廊下挂着的油灯忽明忽暗,所以黛玉看得并不清晰。
顾小东察觉黛玉来了,并没有将撂起的袖口掩盖下来,坦然地笑着道了一句:“少东家来了。”
“嗯,来看看你。”黛玉提起手中拿着的一袋纸包,里面是糕点,路上买的。
“煮了生芪绿豆水,少东家一起。”顾小东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土,顺手拎起浇灌的水桶,给黛玉引路。
这么久以来,这是黛玉头一次进顾小东的住处。这间位于后院的小屋之前是存放物品的库房,顾小东来后,就腾给他做了住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这里被布置得如一个隔世的书斋,简单不失清雅、整洁并不乏味。黛玉也是现在进来了才看到。
木质书桌上放着一摞医书,散放着的几张纸上抄着药方,字迹工整隽秀又不乏刚劲。书桌不远处有个小茶几,上面有个煮茶的小炉,小炉旁的茶盅已揭开盖子,走近可以闻到淡淡的药香和绿豆汤的醇香。
顾小东邀黛玉在茶几前坐下,将绿豆汤倒入小茶杯,放到黛玉面前。绿豆汤里加了少许生黄芪,温热入口,后有回甘,很是爽口。
黛玉将小杯中的汤喝尽后,顾小东又给她添上一杯。
黛玉又将纸包打开,里面有两块桂花糖糕、两块栗子糕和两块黄米糕。她拿了一块桂花糖糕,轻轻咬了一口,品味着道:“这个好吃。”
顾小东笑了笑,也拿起一块桂花糖糕,咬了一口,点点头。
“当时疼吗?”黛玉问。她并不看顾小东的左臂,因为他的袖口已经放下了。不过明白人之间聊天,也无需太多的拐弯抹角。
“那时很小,已经不记得了。”顾小东道。
“怎么伤的呢?”黛玉问。
“被狗咬的。”顾小东又笑了笑。
可是黛玉看到的疤痕像是灼伤,而非咬伤。既然他不想说,黛玉也再追问了。
“那狗在哪儿?我帮你修理它。”黛玉顺着他的话说道。
顾小东将整块桂花糖糕放入口中,又将他面前茶杯中的绿豆汤一饮而尽,然后笑着对黛玉道:“狗被吃掉了。”
黛玉:“……”
而此时南安郡王府门口,牛思君正拉着陆碧茗的手,万分焦急的模样。
“碧茗姐姐,我已经确定了,给林姑娘提药箱的就是神瑛哥哥。”牛思君道。
陆碧茗拍拍牛思君的手:“何以见得?这世上长得像的人也不是没有呀。”
牛思君急得连头上的珠拆吊坠都跟着飞起来:“他手臂上的伤疤和神瑛哥哥当时救我时受的伤在同一个位置啊。你说怎么有那么巧的事?长得一模一样,伤疤也一模一样。”
陆碧茗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听说东平王病愈后外出求学去了。难道是……”
牛思君欣喜的是她的推理终于有人认可了,随即而来的就是带着浓浓酸味的不解:“你说他为什么要跟在林姑娘身旁?”
陆碧茗摇摇头。
牛思君的思绪疯狂地非转着:“不会是看上林姑娘吧?”这话说出时,她的眼泪竟然不争气地在眼眶打着转。
陆碧茗笑了笑:“那倒不至于。若是看上了,纳了她不就完了吗?堂堂亲王纳一个御史的女儿为侧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牛思君听了陆碧茗的话,瞬间心情平复下来。“不是看上她就好。”
陆碧茗依旧是秀眉紧促:“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牛思君那颗放下的心忽地又沉了下去:“那怎么办?”
“静观其变”,陆碧茗拍拍牛思君的手背,“思君妹妹,天已经很晚了,我就不留你进府了。你也早些回去,免得夫人担心。”
“碧茗姐姐……”牛思君依依不舍地和陆碧茗告别,然后被仆从扶上马车。
一路上,牛思君一幕一幕回想着遇到顾小东后发生的事。他连亲王的身份都不要了,跑去给林姑娘打下手,这比纳她做侧妃还要令人匪夷所思和叫人难过。
而那位面纱下的林姑娘,牛思君竟然是连正脸都没有瞧见过,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牛思君心中的醋坛子又翻了。
牛思君那日的晚归让她半月不得出门,父亲连她和她母亲一起责骂了一番,还给她请了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好好管教她。
半月后,牛思君重见天日那天,她再次来到京郊的避难所。结果,来迟了,避难所已经被拆了。
曾经搭满帐篷的河岸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地上被踩踏后,尚未恢复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曾经这里有过一段这样的故事。
*
金秋时分,暑气已经褪去。王熙凤前些时日落下的病疾在黛玉开的汤药的调治下渐养好。
不过,将养的这些时日,大事小事她也都没有落下,还一件一件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