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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摄政王都摆不平,还妄想坐稳皇位?】
……行,也算事实。
他继续往下听。
但他的手指已经紧紧地攥成了拳,将已经有愈合趋势的伤口又按出了血迹。
慕姝现下的处境何等艰难,这老东西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又有几分本事?
然后,他就真的听到了这老东西的“本事”。
宰相在说完之后,话锋一转,状似“忧国忧民”地向慕姝提议:“摄政王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陛下如今只能暂时蛰伏。但罪己诏看似屈辱,却全看陛下怎么看待,如若陛下日后是为明主,后人便只会夸赞陛下自省自身,谦逊温良。”
倒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陛下现下需要关注的还是各地的灾情,以及在边境对我大慕虎视眈眈的周国军队。”
“这才是我大慕的心腹大患啊!”
他的面上浮出几分情真意切的担忧与焦急。
慕姝神色一凛,却也知道宰相说的是事实。
她方才几个问题,李申青居然没有避而不答,看起来倒真像个忧国忧民、还算忠良只是实力稍有不足的宰相。
只是不知道宋尧听到了什么。
“宰相说得有理,不知老师可有何高见啊?”
她颇为礼貌地尊称了一句老师,仿佛什么无形的代表认可的信号。
宰相沉默了许久:“天灾实非人力可以解决,陛下先前的募捐令已是良策,定当青史留名,臣拟了折子,具体写了今岁各地救灾之法,还请陛下过目。”
慕姝愣了愣,真的看见宰相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折子。
居然还是有一批大臣,不给她添乱,不用她吩咐,就默默主动做事的!
她现在又觉得,老宰相纵然年纪大了,却也还能再发光发热几年。
只是,年纪大了的老宰相又在说:“至于与周国开战,恕臣之言,臣历经三朝,我大慕从未胜过。”
“多少场战役,臣只能看见传回盛京的战报满是伤亡,只能看见多少本应该是寻常百姓家的顶梁柱死于战场,只能看见农田荒芜迎不来耕种的主人……”
“陛下说臣要背负万古骂名,可……臣也不想背,但臣看不见希望。”
他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在颤抖。
两鬓斑白的三朝老臣“血泪斑斑”地说着这掏心窝子的话。
慕姝也沉默了。
她无法向一个从来只经过失败的人述说必胜的决心,反倒是被老宰相一番话搅得难受极了。
但战争,牺牲是必然的。
一个国家,想要存在,想要堂堂正正的有尊严的存在。
从来,只在剑锋之上,在绝对的国力之上。
没有话语权,国将不国,谈何有国?
她今天后面还等着那么多臣子,没工夫和老宰相闲扯了。
便挥了挥手:“宰相大人今日先请回吧。”
宰相嘴唇抖了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而等看着宰相的人影消失在玉清宫后,慕姝坐了坐,站起了身,几步迈到屏风之后。
她的眼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怎么样?宋尧,你刚刚听见了什么?”
“宰相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宋尧无声地注视了她许久,攥着的拳渐渐松了力道。
他的面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
“慕姝,这个老东西太会表演了,你被他骗了。”
慕姝觉得自己微微有些沸腾的热血冷却了下来,她抿了抿唇:“我没有相信他说的话。”
宋尧语气带了点隐忍的怒意,和说不出的什么情绪:“慕姝,方才他在最后说那番话时,你是不是觉得他至少忧国忧民的心是好的?”
慕姝沉默不语。
“慕姝,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李申青他和周国的皇帝早有勾结,暗中书信往来了十三年了。”
“如果你同意他说的求和、割地赔款,那便是他向周国皇帝献上的投名状。”
“如果你不同意,他在军中也有人手,作为一国宰相,他在朝中人脉遍布,他会是最大的间谍。”
“大慕,必输无疑。”
“周国皇帝答应他,取下大慕十五城之后,愿意扶持他上帝位,成为大慕名正言顺的帝王。”
“慕姝,李申青他所图之谋,比摄政王,更为狠毒。”
宋尧语气快速地说完这番话后,有些担忧地望向了眼前的女子。
慕姝一张冷淡的美人脸上血色尽失,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冰冻了一番。
半晌,她才听见自己声音有些艰难地问:“宰相他,想要的是自己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