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镜头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无助。可偏偏,围在他身边衣着考究的亲人们表情是兴奋的。两种表情一对比,老人的绝望似乎更加强烈。
“老人八十三岁了,癌症晚期,从六十五岁起做了六次手术,我拍照的时候他刚做完第七次。他的儿女们都非常优秀,全部身家上亿,也都非常孝顺,为了给老人治病跑了好多个国家,花费上千万。这样的事,是不是很让人称颂?”
蔺暖阳看着老人的眼睛好半晌,却轻轻摇了摇头:“这并不是老人想要的。”
陶云澈说:“瞧,你这个外人仅凭一张照片就看出来了,可他的子女却不知道。老人第四次手术的时候切掉了结肠,体外造瘘,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和子女商议放弃治疗,只希望余下的生活能少受些痛苦。但是他的子女却认为这是不孝的表现,并没有听他的意见。老人不想子女们失望只能一次次被迫承受。最后一次,连医院都不建议做手术了,可他的子女依旧坚持,托关系又将老人送上了手术台。这张照片就是医生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时拍的,子女们很高兴,可老人似乎很怕以后还要经历这些,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后来,因为老人的白细胞和血小板达不到化疗标准,他的子女才找到薛教授将老人转到了我们医院。”
“中国人‘孝’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这一点就表现在过度治疗上。”蔺暖阳叹道,“现在老人还在吗?”
陶云澈摇摇头:“上个月刚去世,他说,知道自己不能化疗他就安心了。”
“老人是其中一方面,我给你看张照片。”蔺暖阳说着,打开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
陶云澈仅看了一眼,立刻将视线投射到蔺暖阳的脸上。他看过她的睡颜,与照片上的人有很相似,他见过。
蔺暖阳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你没见过我妈妈这个样子吧?刚查出淋巴癌的时候她就抑郁了,那段时间他备受折磨,无论□□和精神都特别痛苦,要不是杨医生,我都无法想象她会怎样。”
陶云澈被蔺暖阳的话触动了,声音温柔了许多:“你是为了妈妈才想要成立这个中心?”
蔺暖阳说:“一开始的时候是,但在调研的过程中我的想法慢慢改变了。重症病人最在意的真的是即将逝去的生命吗?为了留住他们,是不是真的可以完全不顾他们的感受?还有那些心理疾病的患者,他们真的是无病呻吟,就不能被外人理解?那段时间我经常想,我不是神,管不了人的生死,但如果我有能力,最起码可以让他们体会到这个世界上存有的善意。我们正确面对死亡,勇敢面对孤独,努力忘掉悲伤,这也是给活着的人和想要活下去的人最好的鼓励和慰藉,不是吗?”
陶云澈完全被吸引了,怔怔地看着蔺暖阳。这些年,因为家庭原因和流言,他活得非常辛苦,就连学医,他想得最多的也是自己。“大爱”在他的意识里都是用来喊的口号,空洞乏味,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竟然是哪样得让人振奋。前几天教授问他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他是迷茫的。医学院本科学历没有过硬的关系进大医院不太容易,考研暂不在考虑范围,他的出路有太多的未知,唯一确定的竟然只有两个字——赚钱。
作为一个医生,陶云澈首先想到的竟然是钱而不是救死扶伤,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毕竟芸芸众生谁不是为了活着而活,他也不能总靠家里,如果自己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又何谈理想。也就是在为进馨阳调研的时候,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除了赚钱更有意义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激动不已,原本以为进了馨阳就可以实现,只是没想到他的名额被人顶替,他绝望了,将那个想法藏了起来,可现在,上天又给了他一个机会。面对蔺暖阳,面对她的这段话,他的想法呼之欲出,忍不住侃侃而谈。
“其实你不用太过纠结疗养院的定位,之前馨阳到我们学校招人,最吸引我的反而就是‘中西医结合’这一点。对于疗养院的病人来说,中西医结合非常有必要。西医可以精准判断重症病人身体状况,在他们极度痛苦的时候一些西药也可以快速缓解痛苦。但西药的副作用较大,如果一直用西药很容易给原本就身体状况极差的病人造成更大的负担,严重的很有可能会增加别的病症或者缩短病人的寿命,这对于求生欲望极强的病人来说是雪上加霜。还有就是刚刚我给你看的那张照片上的病人,手术疗法不见得是最好的治疗方式,尤其是对于经济条件一般的家庭,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经济上也将会造成更大的负担,而在这种时候,中医将是他们的希望。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西医的尽头是中医,中医的尽头是玄学’,这句话虽然是调侃,但中医经过五千年的历史到如今已经被好多人遗忘,但你能说中医真的会消失吗,仅从这句话就能听出,不会,相反,它在很多人心目中还是必不可少的。有时候我就想,或许中医存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发扬光大占据市场,它的存在目的就是在人们需要它的时候,能给人无线希望,它不受资本控制,没有铺天盖地的广告,有好多时候甚至于如今现代、快捷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但你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