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春中旬,嘉兰于殿中逗鸟,窗外春光大好,抬头时看到了相识短暂的故人。
她就站在殿外,站在一丛丛桃花中。
“你来了。”嘉兰语气柔和平静,仿佛知道她要来,她会来。
司梦在殿外等她,她却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只问:“怎么不进来坐坐?”
司梦摇头,她借着光看到嘉兰脸上多了几分沉稳和释然,她比之前长大了不少。
“要走了吗?”
“是。”
“还会再回来吗?”
司梦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希望还能有机会回来,可是她不能那样告诉嘉兰。
如果不确定,那便不该给别人徒留希冀。
这一切结束后,她们都该回归正常的生活。
再抬头时,殿外早已无人,只剩下那灼灼桃花,她忽然想到许多许多,比如长棋说志不在此,比如司梦不肯说的会回来,还有那日在王陵,她看到崔氏盈盈泪眼,叹息着说下辈子不要再入王室。
适时,几只春鸟停在枝头,叽叽叫着,嘉兰终于回神,不觉泪已满面。
侍女从殿外进来,给了她一只荷包,并告诉她:“她说终有离别日,愿公主康健长乐。”
嘉兰打开荷包,里面装着的东西五彩缤纷,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喃喃道:“为何不是终有相逢日呢。”
这天夜里,司梦踟蹰许久,终于推开那扇门。
门开的一瞬,长棋转身,笑着看她,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会,我还欠你呢。”
他看着司梦走近他,身上穿的是他送的那件衣裳。
“衣服挺合身。”
“多谢有心之人。”
二人于烛火之下相视一笑后,长棋松快地叹口气,说道:“来吧。”
她们同时闭上双眼,司梦将手掌放在长棋胸口,一股温柔的力量缓缓进入,似春水一般萦绕在他心头,钻入解不开的结中。
只是,司梦仍然看不清,他的梦境太模糊了。
她又加了力道,可在灵力注入时,长棋心口凸凸跳动,像是有什么在吸引自己的心去靠拢。
再近些,再近些,他陡然睁眼,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他猛地推开司梦,用一种近乎魔怔的眼神看着她。
司梦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小偷一般,惊异,怀疑,确定。
“你……还好吗?”
长棋靠着墙蹲下,司梦想要走近他,他却制止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司梦看着自己的手,问他:“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伤到你了?”
长棋摇头,“司姑娘,你要走了吗?”
他转变如此快,司梦竟有些跟不上,迟钝地回他:“是的,今晚便要离开了。”
“好,不送了。”
司梦想要再看看他,可是桌子挡住了,只能看到他曲起的双腿。
“那我真的走了。”
“好。”
司梦转身,脚步缓慢地跨出门槛,一步一回头,直到走到院子里,长棋忽然喊住她:“司姑娘。”
她提着裙摆跑回去,却只停在门外。
“有缘再见。”长棋说。
司梦点头,跟着说了一遍:“有缘再见。”
一别之后,司梦跟着东临回了繁华尽头,入界时,司梦对东临说:“上神,就止步这里吧。”
“不想让我送你进去?”
司梦没答话,只觉得身份悬殊,她不该受东临的好。
“走吧,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说。”
司梦的茅舍简陋至极,平日里也不会像其他罪神一样学着凡人的样子烧火做饭,大多数时候要么静坐,要么去云济那里待待。所以,当东临看见她生活了五百年的地方竟然如此清贫时,终是失了那份持重,把着司梦的肩道:“我带你回九天境,好不好?”
司梦看着那双手,身体觉得有些不适,挣脱后道:“上神忘了,我是一个罪神,没有资格回九天境。”
“我能让你回去。”
司梦有些震惊地看着他,随后一笑,就当那是玩笑话了。
“你不信我?”
“上神自有能力,可司梦不能回去,也回不去。”
“你不要上神上神地叫我。”他拂袖,带着些愤怒。
屋内陷入寂静,好半霎都没再有声响。
过了许久,东临回归理智,口气变得温和:“带你回九天境之事确实不可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司梦对此事默不作声,脸上神情却早已说明一切。
东临知道自己杵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推开她那扇破旧的屋门离去,几步之后他停下,微微侧头说:“小梦,我希望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