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都说父债子还,先父之事我受了,欠了这么多年的债,我还了。可是......相府之人是无辜的,尤其是璃儿,我知道她倾心于你,求你看在这份情谊上......莫要为难她。”
刘礼想要护住刘璃,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祈求。
孟知年微微垂下眼眸:“是啊,她是无辜的,那淮南王的女儿就不无辜吗?当年淮南王出事时,她还是个幼女就被卖去那种地方!相府小姐如若受苦,也都是受你们的连累,害她的是你们。”
刘礼气得吐出一口鲜血,青筋暴起:“可怜我璃儿,遇、人、不、淑。”
孟知年不再与他周旋:“时候不早了,请丞相大人上路吧。”
刘礼用袖子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伸出双手梳理了一下枯燥花白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不堪的碎布,端坐于矮桌前。
他一生被很多人尊称为儒学大家,最后却落得个暴毙而亡的惨败下场,也许冷酷的史官还会加上一句:咎由自取,死得其所。
如果没有按下开始键,就不会有收拾不完的残局。
但是他不后悔,当初的淮南军势力庞大,就算淮南王没有谋反之心,他众多手下迟早都是要逼他反的。刘礼懂他父亲的心思,刘景一生秉持入世之学,献身于国家社稷之心从未改变,他忠于国,所以在家国和江淮面前,他选择了家国,趁着淮南军入京整编之际,行挑拨之事,策离间之计。
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后悔?
反正他从未敢踏足江淮。
刘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孟知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刘礼,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丝毫表情。
孟知年见刘礼到死还是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不愧是丞相大人,毒酒一杯饮出傲然风骨,佩服。”
刘礼手捂着胸口,压下翻涌的痛意,沉声道:“汉中矿脉......非我指使......去禀皇上,有人图谋不轨......”
孟知年见他渐渐涣散的目光,轻声在他耳边说:“我知道。”
刘礼双眼紧盯孟知年,想伸手抓他的衣领。
孟知年好笑地看着他:“丞相大人真的是忠君爱主,鞠躬尽瘁。”
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刘礼口中溢出,刘礼已经开不了口说话。
孟知年蹲在刘礼面前,明明这个人罪不可赦,临死还装出一副圣人君子模样,他似不解恨般看着七窍流血的刘礼,说道:“我回答你一个问题吧,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孟知年动动嘴唇,无声地说:“孟某本姓薛。”
刘礼双眼一瞪,喷出一大口血,倒在矮桌上。
孟知年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头也不回的大踏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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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璃披着单薄的棉布衣正在打扫石阶。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叶子像被雨水打入了地面,紧贴着不肯放手,要费好大力气才清扫干净。
刘璃停下来靠在树干擦汗,曾经雪白细腻的双手如今布满冻疮和裂痕。
她来普陀庵已经三个多月了,三个月前突闻父亲在青天司暴毙,小胡氏瞬间晕了过去,醒来后趁众人不备,撞柱而亡。
原本要被流放的刘璃,因为太后的出面,改在西南城郊的普陀庵修行,终身不得入京,余生青灯古佛相伴,以赎清刘氏罪孽。
相府抄家的前因后果,刘璃自然已经听闻,能够免入奴籍和被流放苦寒之地,刘璃知道自己已经承了天大恩德。
青丝在眼前落下,红尘往事并没有随烦恼丝离去,反而让刘璃清醒地认识到,普陀庵绝对不能成为她余生归宿。
她心里还有一个人,她想见他,即便他们已经不可能像之前一样在一起,但刘璃想留在他身边,以任何身份。
普陀庵是个小尼姑庵,里面有十几号人,除了主持空绝师太外,其余的人都或多或少是因为犯了事而来到此处的,所以都很有个性。刘璃作为脾性最好,到庵最晚的出家人,自然被当作最小的弟子而处处被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