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笑闹不停歇。
蓝甜很忙。
她嘴里忙着品尝美味佳肴,耳朵忙着听邻桌互相的恭维,眼睛还时不时扫过酒桌上众人的表情,她觉得非常有趣。
山下的人都习惯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名叫世俗的皮囊里,脸上写满欲望但又不愿直接表露,一个个搜肠刮肚极尽所能地恭维,一个个道貌岸然,虚伪地维持着谦卑的神态,掩饰内心不可告人的目的,一言一行都有点扭曲变形。
蓝甜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好不快活。刚要叫小二再上一坛酒时,就见纪斯言带着纪成走下楼。
纪斯言微微靠着扶手走得很慢,米铺的掌柜他基本都认识,这次来过过场面而已,米铺的事情交给小陈叔打理,他不担心,就是没吃东西打底就喝了两圈,现在胃里有些不舒服。
纪斯言深吸一口气,压住不适继续往楼下走。
此时正是饭点,酒楼大堂座无虚席,好不热闹。纪斯言随意扫过,便定睛在角落的一桌,一位身穿暗红色束袖长衫,高绑马尾的女子吃得正欢,桌上的骨头已堆成一座小山。
吃得真香。
此时蓝甜正抬头似乎要叫小二,见到他便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纪斯言原本是想直接上马车回去休息的,可是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蓝甜面前。
蓝甜笑嘻嘻地扯过一个大鸡腿放进空碗递给纪斯言:“你尝尝这个,太好吃了!”
纪斯言拿起鸡腿,他是真饿了。
“掌柜,再上一坛红尘醉香!”蓝甜朝小二招招手,让他顺便将桌子收拾一下。
掌柜端着一盘花生米过来:“小姐,海量啊。”
蓝甜毫不谦虚地摆手:“还行,你家酒不错。”
“谢谢小姐喜欢,就是这红尘醉香酒没了,为表歉意,多送一盘花生米给您。”掌柜双手端上花生米。
“这么快就没了?你们的招牌酒怎么也不多备点?”蓝甜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花生米就酒,光有花生没有酒,怎吃得欢?”
掌柜的陪着笑解释道:“小姐,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也想多卖些酒,只是前不久酒楼失盗,酒窖里的红尘醉香酒都没了,还好有一些提前搬出库房存放的酒还在,现如今才能供应,但每桌最多也只能上一坛,希望能够撑到新酒过来。”
“哦,原来如此。”蓝甜转了转眼睛。
“掌柜,那你们损失不小吧?”纪成拿着一根玉米串边啃边问。
“可不是么,那盗贼只偷了酒,其他的东西倒没少。”掌柜揣着手,庆幸这盗贼只盗酒不劫财。
“掌柜,那你的酒可是真真的好,好到能让那盗贼专门跑一趟。说不定啊,那人就是在你酒楼喝过觉得不错才盗走的。”纪成说完还点下头,表示自我肯定。
“怕就怕在这儿,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掌柜有些发愁。
“报官!掌柜,必须得报官,看是哪个馋嘴的盗贼,害得我们都没酒喝了!”邻桌的一位汉子听到这边的对话忍不住插嘴。
“报官?报官有用的话杀害纪员外一家的盗贼早就抓到了。掌柜的你就偷笑吧,你只是损失了一些酒水,人家可是丢了命咯。”
掌柜不由地看向纪斯言,有些尴尬,忙招呼着扯开话题,让小二给旁边两桌的食客也送上花生米。
“回去了。”纪斯言放下吃了一半的鸡腿,“纪成去结账。”
纪成应了声,麻利地拉住小二去前台结账。蓝甜见纪斯言起身往外走,着急地看着还剩半桌子的菜,只来得及将几个心爱的大丸子塞进嘴里,两只手各抓了几个大包子赶忙追上纪斯言。
一边追嘴里还一边嘟囔:这大少爷比我还浪费,以后得攒多大的金库才能养得起他啊。
奔走了一天的纪斯言梳洗之后坐在桌前,他饿得有些睡不着,索性拿起刻了一半的木雕继续加工。他很投入,粗笨的木头在他的雕琢下,人像初具模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门口探进来一颗脑袋,蓝甜见纪斯言坐在桌旁,不自觉露齿而笑:“还没睡呀?”
“快了。”纪斯言头也不抬,对于这位大小姐半夜三更擅自推开他的房门,他已经不惊讶了,纪斯言看到了自己的进步。
见纪斯言没有下逐客令,蓝甜便推门进来,“你在做什么?”她好奇地拿起放在桌上的雕刻刀,“你在刻东西,你准备刻这个卖钱吗?”
纪斯言被逗笑,将她手上的刀轻轻拿下:“兴趣而已,不卖。”说着将手中的半成品递过去,他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动拿出来,蓝甜的脑袋就会凑过来。
“是人像,你好厉害啊!原来你是工匠。”蓝甜由衷地赞叹。
工匠?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纪斯言忍不住又笑,烛光下他的笑容不自觉有些温柔。
“工匠不敢当,我是米商。这个还没刻完,等做好了再给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