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就眯成一道细缝。平日里对家主新买来的小书童多有照顾,眼见他抱着盆子,步履很快又慢了下来,便又接了过去。
“咱们公子喜欢腊梅,以前房里有一盆,今年夏天不知怎地就枯死了。”福顺走在他身侧,用下颏指了指腊梅,“你看这花骨朵,明日说不定就开了,我前几日经过园子就想搬了,公子一定喜爱。”
福顺腿长,又急着赶路,没走出多远,苏毅澜就又落到了他身后。小书童只好飞快倒腾起小短腿,小跑着跟上。
苏毅澜微微喘息着,张口想问什么又忍住了,踌躇了片刻,看了看福顺,还是忍不住心里的一丝好奇,问道:“福顺哥,公子平日里怎么不与老爷夫人们一道用餐?”
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以前在家,即便偶尔爹爹出海打鱼回来的晚了,阿娘也一定要等到全家人都齐了,才开饭。
“咱们公子喜欢在自己馆里用膳,老爷平日里都随他,只规定了在他回府时,须每月十五一次家宴。老爷常驻边境,领兵打赤琼人,听说那些赤琼人个个长的凶神恶煞,像鬼怪,会挖人心剥人皮。”
福顺说着露出一副害怕的神情。
“我听爹娘说过,赤琼人不这样,不是鬼怪。”苏毅澜纠正道。
“真的吗?唉呀,我也没见过,”
福顺说到这里,前后看了看,见周围无人,停下步子,压低声音凑近他耳旁,又道:“我跟你说啊,公子娘亲前年就病逝了,去世那天,老爷陪新娶的三夫人去墨江游船,等得到消息赶回,大夫人已经去了。自那以后,咱们公子就不爱讲话,连吃饭也不愿与老爷夫人们一道,今年才渐渐好一些。还有啊,现在府中的两位小姐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所出……”
原来公子他……没有娘亲啊。
苏毅澜听着,一面有些愣愣地想。
“大夫人生前爱摆弄一些花花草草,尤其喜爱腊梅。“福顺想了想,又下结论道,“公子大约是受了夫人的影响罢。”
再往前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又悄悄提醒苏毅澜:“雨墨,主家的事,咱们做下人的不可随便打听,这是规矩,往后别再问了啊,万一被管家知道,会受责罚的。”
苏毅澜露出一个畏惧的表情,缩了缩身子,又使劲点了一下头。
白府的家宴气氛似乎有些沉闷,苏毅澜立在一旁,偷偷拿眼瞟他的小主人。
白抚疏低头扒着碗里的饭,连平日里爱吃的那道小菜蒜蓉黄瓜,也很少伸筷子,侯爷问一句,他便答一句,其余时间均默不作声。
席间两岁的妹妹闹着不吃饭,一会儿就被奶娘抱着离开了。
三夫人似乎想让这一顿家宴气氛好一些,间或与白恩岑说一两句话,又关切地问白抚疏,今日厨子做的饭菜是否合他口味等等。可惜他们家的这位少公子不怎么爱说话,只略微点头便算是回应了,实在不能用点头替代的,也尽量用一个字回答。
很快,一顿饭就这样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
苏毅澜为白抚疏打着灯笼下台阶,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霜,在橘黄的昏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白抚疏默不作声地往前走,苏毅澜却微妙地感觉到小主人离开饭桌后轻松了不少,虽然偶与自己说话时,声音仍旧淡淡的,却平添了一些轻快。
他摁了摁躲在衣衫下的小海螺,想起了自己已经离开许久的那个家,阿娘虽做不出丰盛的饭菜,吃饭的气氛却远比今日看到的轻松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