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1 / 1)

晚宴散了后,我乘坐秦.王府的马车回到府中。一回来只觉得气氛异常奇怪,平日各处侍候的婢仆全都不见踪影。一询问,才知道表小姐今日出去进香,回来后早早吩咐,要丫鬟们都回屋歇息,无事不得私自外出。

我大是纳罕,心想这南平公主在搞什么名堂。不由得向她的卧房走去。刚走到窗下,便听到里面似有低低的语声,虽听不见说什么,却能听出有男子的声音。不由得好奇心大起,难不成这南平公主趁着秦王不在,我又入宫赴宴,在中秋之夜私会情郎不成?按耐不住好奇心,悄悄蘸点口水捅破了一处窗户纸,向里望去。这一看不打紧,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惊呼出声。

只见房中二人倚窗而坐。除了那南平公主外,另一人虽衣衫破旧,面容憔悴,却难掩那高贵的气度与俊朗的容颜——那不是隋朝太子杨暕又是谁?

听到了我那声惊呼,南平公主脸色煞白,忙出门查看。我躲闪不及,被她撞了个正着。她看到我,神情大是慌乱紧张,忽然泪流满面,对我跪了下来。

我料不到她会如此,一想才明白,如果被李渊等人知道杨暕还活着,如何会不斩草除根?南平公主并不知道我与杨暕的关系,还以为我一定会告发他们。这时杨暕也看到了我。他站起来向我走来,那亮如繁星的眼睛里,写满了欣喜,激动,相思与感慨。我凝注着他的双眼,慢慢地泪盈于睫。这相隔多年的乍一重逢,他已不是当初那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而我也已成为秦王妃。当真是曾经沧海。

许久,杨暕才开口道:“皇妹,我与秦王妃有话说,你先出去吧。”

南平公主料不到我们会有何话说,踌躇道:“皇兄你......”

杨暕微笑道:“放心吧,秦王妃心善,必然不会告发我们。你且出去便是。”

于是房中只剩下我们两人。杨暕深深凝注着我道:“多年不见,你可安好?”

我哽咽道:“我很好,你呢?听闻令尊在江都为宇文化及所杀,你是如何逃脱的?这段日子,可是受了不少罪?”

杨暕叹道:“当时我并不在江都,方能躲过此劫。而短短几个月时间,我大隋就已国灭,我已成为各方势力,包括你们大唐的眼中钉,只得过上逃亡的日子。辗转来到长安,听闻舍妹已入住秦.王府,我才冒死联系她入府一叙,只盼若能见你一面,看到你万事安好,便是即刻死了也能放下心来。”

我万万想不到,他在这种情形下,还记挂着我,只是感慨万千,怔怔地流下泪来。杨暕欲伸手拂去我的泪,却忍住了。他接着说道:“记得与你初见,也是中秋之夜。自从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曾忘记你。谁想不过几年时间,已是沧海桑田,改朝换代。我今日来看你,只盼能见你万事顺遂,与秦王恩爱和睦。如若不然,我便要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们再也不问政事,更不用面对改朝换代的腥风血雨,在终南山下耕读一生,做一对闲云野鹤吧。”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苦笑道:“我已身怀秦王的骨肉,即便是不愿意参与政事,也早已被搅和了进来。如今说什么都已太迟。秦王殿下也待我很好......”说到这里不免惆怅。如李世民待我有杨暕一半的好,我便已知足了。

杨暕叹道:“也罢。你如今已是尊贵无比的秦王妃,我不过是个朝不保夕的末代皇子。自己都不知道能否见到明日的阳光,还谈什么带你走的话。原是我不自量力了。只是这皇宫终是是非之地。秦王功高震主,另当朝太子如鲠在喉,未来当真不好预测。你日后定要万事小心。如随时厌倦了这皇宫的斗争,我都会在终南山下结庐相候。”

我点点头,哽咽道:“你......也万事小心。”脑海中如电影般,闪过了那个中秋之夜大兴宫中,那丰神俊朗,白衣如雪的少年,坏笑着抢我的小白猫的场景;闪过了终南山下我们二人并骑,策马扬鞭的场景;也闪过了晋阳城中,刚刚伤愈苏醒的他,用亮如繁星的眼睛凝注着我,轻唤“小秋”的场景。而如今,随着大隋王朝那一世繁华的落幕,我们当初那令人砰然心动的小美好,也早已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里。当真是“落花时节又逢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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