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用完了丰盛的早餐,我和颉利可汗携了承乾,有说有笑地骑马上路了。这是我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出远门“旅游”,当真是兴奋得忘乎所以,几乎完全忘了我此刻的身份和处境。颉利可汗虽然依然戴着面具,但是那双蓝色的眼睛每每望着我时,都是那样的笑意盈盈,柔情似水。承乾被我们的欢乐所感染,加上对草原早就期待已久,一路上更是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颉利可汗带的路基本上是荒山野岭,偶尔路过一个小镇,也是冷冷清清,见不到什么人烟。这一路风景倒是十分秀美,湖光山色和黄土高原的粗犷很好得融合在了一起,让人看得心旷神怡。我们骑的虽然都是日行千里的名驹,却不着急赶路,放缓了缰绳,一路缓缓行来,真是风光旖旎,赏心悦目。
行了半日,行得累了,我们就找了一片鲜花盛开的草地,跃下马来席地而坐。颉利可汗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袱,只见里面烙饼,熏鱼,风鸡,腊肉等物一应俱全,更有一瓶上好的竹叶青。这自然是在上一家打尖的店铺的掌柜的为我们准备的。颉利可汗将这几样吃食一一摆好,笑道:“面对这小溪,草地,山花,倒真有那么点回到了崖下的感觉。早知今日还要这样费劲地将你带回去,不如那时我们一直待在崖下不出来好了。”
我微微一笑,恍惚间似乎也回到了崖下湖水边,我们有说有笑地在烤着剥了皮的野兔。真是有恍如隔世之感。我问道:“一直都没有机会问问可汗,我们后来是怎样从崖下出来的?可汗一人背负着人事不知的我,一定走得很辛苦吧?”
颉利可汗道:“走得确实辛苦,但是最痛苦的却不是体力上的。你那时病得十分严重,即便在昏迷中,也是不停得咳血。那山十分险峻,你这丫头又是那么重,我再怎么着急,也无法插翅飞到崖上去。好容易是爬到一半,眼见你病得不行了,我当时便只一个念头,若你当真.......当真有什么不测,我便想也不会多想,只会抱着你跳下崖去。”
我吃了一惊,做梦也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的念头。颉利可汗苦笑道:“这怕是前世我欠了你的,遇见你之后,我竟无法想象往后没有你的日子,该怎样度过。我也是傻,竟然没有想到那崖底是个大湖,我就算是跳下去,也死不了。我只是一门心思想着,你这笨丫头啥都不会,身体又娇弱,若是没有我陪着你,到了那边的世界,谁来照顾你?”
我只知道这位突厥可汗对我一往情深,却万万未曾料想到他会深情若此。一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颉利可汗又道:“我至今还记得那个晚上。那时我已走了大半日,爬到半山腰时天色已黑。我当时体力已严重透支,加上天黑不能视路,不得已只得停下来休息。看到你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将你抱在怀里,眼泪扑刷刷落在你脸上。可笑我一个大男人,又是一国之君,竟然哭起来像个孩子一般。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在我突厥则更是如此。自我记事起,我从未曾这样哭过,即便是我娘亲被毒死,我被流放荒野,都未曾让我落下一滴眼泪。我只恨苍天为何如此不公,我好不容易遇见了想要厮守一生的人,却只相处了短短几天时间,就要面临着失去你。虽说我已打定主意陪你一起去死,但是我多么留恋我们在崖下度过的快乐的日子,多么希望我们还能一起活着,享受大好青春,驰骋于我治下的锦绣河山。我记得那晚,我默默向天祝祷:我愿意用我的整个江山和我半生的寿命,换取你能好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见了我的祝祷,本来昏迷不醒的你忽然轻轻动了动。我大喜之下,忽然又有了无穷的力气,抱起了你又奋力向山顶爬去。就是这股力量支撑着我,虽然我几次差点因体力不支跌入崖下,都咬着牙挺过去了。在又走了一个时辰后,在我累得几欲晕倒时,终于是遇到了四下寻我的突厥士兵,得以顺利将你带出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