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小娥牵着岁律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抬眼道:“你把餐房里的事详细说说。”
“……”岁律把下巴垂在了锁骨上,一声不吭地杵着。
“岁律?”断小娥突然感到了一股无力,愤愤掐住了岁律的脸颊,逼着他抬头。
一只手掐他不抬头,干脆两只手一起掐住,然后想把他扯起来,结果刚把他头抬起来了,一滴莹白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怎么什么都管?就算被打了被揍了,又不会怎么着,要你把所有钱都给他?”
断小娥愣住,数次想张口,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明明说重话的是岁律,但看他哭成这样,断小娥又生气不起来。
断小娥知道岁律长着一颗捂不热的石头心,但这次她倒是看出了点端倪,岁律在心疼她的钱。
“你我是同村的,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我不想看到你被别人刁难。钱没了还可以再攒,没关系的。”
断小娥话说完,岁律靠着墙的身体就慢慢往下滑,直至坐在地上。
断小娥站在原地,看着岁律耷拉着头,探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你先自己待会吧,我先回睡觉的地方了。”
他好烂。岁律觉得自己烂得和田间的屎粪没什么区别。
越是明白断小娥有多好,他就越觉得自己有多烂。
“没钱?一碗面钱都赔不起,也对,乡野汉子的命终生也不过是个劳碌命,又没钱又没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是这一身血肉,一碗面一两银子,可你的命又不值钱,这样吧,我让我家仆揍你一拳,一拳抵一文,一百拳换一碗面钱。”
脑内回想着刚才那个男子对他说的话,岁律整个人都颓了下来,他双手摊开,望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后又将双手捏起。
他能打,自十五岁后开始拔个开始,村里就已经没人能刁难他了,就算刚才真的在餐房里打起来了,他也不一定真的会输,甚至能把那个满嘴屁话的男子摁在地上锤。
他确定他能保护自己,但是如果那个男子发狠之后也到处找自己茬的时候,发现了小娥,那小娥也会被找麻烦。
如那个男子所说,他没钱也没势,充其量也仅能管好自己的事,若是身边再有别人,那是万万护不了的。
他好没用,如果刚才让那个男人揍自己一百拳,小娥的一两银子是不是也不用给了。
是不是地里的泥都比他有用?
“他的命定之人真是那断小娥?”断恶不信邪地开始翻命簿,翻到了岁律那本满是魔障之气附着的命簿上,命定之人的名字是用血字刻上的断小娥三字。
“错不了。”雀桑吃着断恶给她做的桃羹,喜滋滋地掏出断小娥和岁律的姻缘簿,上面大大小小写着的,多是岁律的感情史,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到后面如何行动,最后逼断小娥嫁给自己,诸如此类,通篇写满了执拗二字。
“为何如此执拗?情爱于大道而言不过沧海一粟,他邪种入世,血亲无一能存活于世,生于泥潭,而活于泥潭,世态炎凉他再清楚不过,与其将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为何不让自己成长起来,成为一番大能?这样命数皆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不是更好吗?”
雀桑一边舔着勺子,一边静静地看着断恶,待雀桑将勺子舔干净后,便对着断恶的额头狠狠来了一下。
“你说你引了多少大能入天道?”
“一共跟了八个,两个登仙成功。”
“正道和魔道的分别几个?”
“岁律是第一个邪种入世的天命之子。其他七个里,有三个附有洛神元神,还有两个剑仙入世,一个生来凤凰灵体,还有一个先天雷龙命格降世。”
“岁律和他们气运生来不同,他邪种入世,血亲皆亡,仅仅是活着便已是最难的一件事,你这时候光和他说走魔可以大放光彩,怎么走呢?怎么才能活着走呢?是,你给了他方向,但细分往下,该如何实行呢?”
断恶哽住,看着雀桑,一时无话。
“你就像是站在岸上的人,不断告诉他,只要从泥潭里走出来,他就可以重获新生,而断小娥就是那个一言不发伸手拼命想拉他上岸的人,你觉得岁律他是听你的,自己挣扎着爬出来,还是紧紧拽住断小娥的手,死不放手?”
“我感觉与其不断的给他方向,希望他听你的,倒不如试着给他想要的,引着他往你要的方向走,反正不管魔道正道登仙后都是天道之子,他非得放弃行进更快更简单的魔道修炼,那你就助他正道修炼走得更快。”
断恶重重叹了口气,觉得雀桑说得有理,引导魔道和正道之人的方式确实不应该雷同,正道的天命之子往往内心充实,需要他指点提示的更多的是眼界和大义,而魔道的天命之子,似乎更重视内在,生死大义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断恶回到了书斋,仔细琢磨了雀桑的话后,主动找上了岁律。
岁律垂着头,无声地掉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