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森林经历过初生,经历过繁茂,经历过衰落,日月星移。终于它迎来了灾难。
“我天真地很努力地保护它。然后发现我错了。”古古说着。
莱斯在一旁时不时地点头。
“详细说说吧。”莱斯说。
那是烈火与灰烬的灾难。火舌贪婪,吞吃了森林里的一切。
它来的毫无预兆。
古古是森林的神明,拥有聚集森林中一切灵长的身体,是森林万物的象征符号。保护森林,是古古唯一的意义。它也是这样做的,它用迷障隔绝了一切外物,它的森林在这份温暖潮湿的保护圈中肆意生长、凋零、再生长,一切都符合应有的韵律。
“本该是这样的。”古古像一个严肃的记录者,像莱斯转述森林的沉痛历史。它努力地让自己听起来像一个理智的旁观者,以便于它能够顺利地讲述这段过去。
“但毫无征兆,火燃起来了。”
开始只是火星,后来蔓延成大火。森林的子民转瞬就成为灰烬。
一切蛮不讲理又莫名其妙。没人知道这是从哪开始的,也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开始。
除了古古。
火焰带给古古的除了惊慌和恐惧,还有命运一锤定音的响声,伴随着嘲弄。
它终于敲下来了。
古古看着漆黑的灰烬残骸,跪坐在其中,这样想到。
自己不论如何努力,在什么样的身体里,不论时光事物如何变迁,它都是最原本的那个它,那个远古创生时期伴随世界所诞生的灾难,不会改变。
古古,又或者说是烈火与灰烬的灾难本身,趴在它烧灼过的土地上嚎啕大哭。
这一刻它变成了一个无力的孩子,它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烧灼、吞噬、灾难,这一切都违背了它的本意。
它出生的时候只有一个名字,叫做灾难,具有着烧灼的性质,于是它的兄弟姐妹叫他烈火与灰烬的灾难。
真是可悲的命运,可恨的出身。
它想着,它的兄弟姐妹们也是同样。
它们都是灾难,它们也都爱着这个世界。每一个家伙都在用自己粗大且具有破坏力的双手一点一点呵护着自己身边的这些点点滴滴。
古古选择了森林,它爱森林,爱绿色和清澈的生机,就像它爱自己的姐姐,那位享有草木与生机之名的灾难。于是它把自己装进森林之灵的套子,成为了森林的神明。
它呵护着森林中每一个孩子,无关年龄,无关物种。它小心翼翼,孩子们茁壮成长。
森林变大了,变得更丰富、更灵动。古古看着自己所培育的森林,它很开心,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
可火还是来了,违背它意图地来了。
没有谁在纵火。
这让古古意识到,是它自己在烧。它看向自己的左手,苍翠的绿,右手却在燃烧。
它意识到了自己就是灾难本身,充满生机的身体锁不住它,爱也锁不住它,日复一日的努力也锁不住它,日益壮大的森林更锁不住它。
因为它是烈火与灰烬的灾难本身。古古没办法站自己的头上,通过拔自己的头发将自己连根拔起。
只能看着奔跑来寻求庇护的菌灵死在烈火烧灼中。
没有意义。
一切都没有意义。
它开始思考,为什么我没有选择岩浆生活呢?为什么我喜爱森林呢?岩浆不会惧怕烈火,森林却会。
是它让森林繁荣,也是它将森林带入末路。
然后它明白了。森林不属于它,到了它退场的时候了。
于是古古做了一件事,它走向自己的居所——一个树藤编织的大笼子,它进到了里面。
脱去了它所有的伪装,也就是作为神明的一切:身体、力量、记忆……
它留下了一具拥有神力的空壳。只剩下自己的本质,和许多许多年前一样,一股无形的、有意识的灾难本身。
“这具身体会孕育新的灵魂,也可能是新的灵魂找上这具身体,只要它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它就会成为新的森林之神。这是我留给它们的命运。森林应当掌握在森林子民的手中。”古古这样说。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夜晚回来?”莱斯问道。
古古回答:“因为我需要你来兑现你的诺言。”
莱斯挑眉:“让我除掉你?”
古古郑重地点头。
它说:“如果可以我不想求助于你,可现实实在太糟糕了。”
“我告诉新生的古古,森林被烈火吞噬,而龙会终结一切。它好像误会了。”古古带有歉意地说。
莱斯皱眉,他有点不解:“可现在森林还是森林,没有烈火。”
古古点头:“是的。因为这是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