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的风弥散在靖安的每一条街道,蝉在树枝间的嘶叫给空气凭添了几分燥热,街上的人都因为酷暑而变得懒洋洋的,但京城内宅却因为秋季的选秀而忙碌不已。
皇帝年事已高,已不再选后妃,但皇家许多后辈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送女儿送去选秀的家族,虽然都揣着通过联姻巩固权势的想法,但也并不想将如花似玉的女儿嫁与垂垂老矣的君王,进入那不见天日的深宫。不过如今尚未婚配的大多是皇家子侄,哪一个都可谓青年才俊,所以今年的选秀便洋溢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的氛围。
但相府内却有些难堪。原本李洛儿与肃宣瑞可谓青梅竹马,那些年全京城的人都能见到肃宣瑞追在李洛儿身后跑,随着年纪渐长男女有别,俩人往来少了,但大家依然认为李洛儿是要嫁给肃宣瑞的。可近来传开了李洛儿被贼人掳去并侮辱的流言,虽然相府称只是家中小妾别有用心的污蔑,且人已经被杖毙,但人们还是将信将疑。为求稳妥,李相主张送李萱儿进宫待选,至于李洛儿稍等等再说。
李洛儿原本就长李萱儿几岁,为了等这次选秀,已是她待嫁最后年纪了。李洛儿年幼时虽与肃宣瑞交好,但皇家并未承诺什么。李洛儿母亲为此连着进宫几次探听消息,但深宫中女人的心思难以揣摩,一会说要看孩子自己的意思,一会又说还得父母做主。刘氏急火攻心大病一场,李甫林唉声叹气,李家长房这一支愁云惨淡。
而叶府这边却陷入了欢喜的忙乱。叶府因忘忧与明王府莫名其妙的往来,在外人看来却是叶府与明王府交好的信号,世人都说叶家原就与明王有旧,如今明王回京不忘旧故,两府来往也是正常。于是叶家待婚嫁的儿女又重入世家眼中。李氏不再理会叶鹏鸿什么忘忧嫁入皇家扶植叶家的说法,一心想给叶羽寻个好夫家。
在这表面欢欣中,那些深居于百年老宅暗中掌握着世间权力的人们,透过这些欢欣想到另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人。明王肃予君虽有家室,但至今无正妃嫡子。他们揣摩不透他究竟想要什么,但没有关系,这世间的给予与索取,从来不遵循个人心意,哪怕是亲王,哪怕是君主。
至于忘忧和骆英,那日酒后一个发现自己可能母仪天下,一个发现自己富可敌国,忽然觉得自己已然掌握了这世间所有的权力,于是更加肆无忌惮,活成了京城贵族女眷不齿的反面。
忘忧时制毒高手,骆英是天生商人,俩人志不在钱财,凭着这珠联璧合的天赋,各家内宅的阴私便被悉数端上了俩人的酒桌。
忘忧得以窥见这世界的另一面,第一次知晓那些光鲜高傲背后是这样的不堪和污秽,那些女人,为了男人那些微薄的爱意,竟是可以向别的女人、年幼的孩童,甚至自己下手。忘忧不知道她们即便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灵魂如何能够安宁。
骆英见怪不怪,说她们现世都不一定能安宁,还管灵魂不灵魂的。忘忧不明白这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什么不安宁的,她们的生活还能比外面的百姓苦么。骆英笑她无知,说没有人会对自己生活满足的,她们只想要的更多。忘忧说,我就对自己的日子挺满意的。
骆英长久地看着她说:“叶忘忧,这样说是因为你从来没想过你拥有多少,你有的,她们想都不敢想。”
“所以李洛儿看你不顺眼,只是嫉妒罢了。”许久,骆英又补充道。
忘忧并不同意骆英的话,她自己的生活也有诸多不顺,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李洛儿嫉妒。就比如选秀的日子定在中秋节后,随着九月的临近,天下仿佛就只剩下这一件事,叶府阖家上下忙得脚不沾地,骆英也难免被关在家里学些女红容德之类的,忘忧没了玩伴去找王思儒,发现他因要参加明春的春闱,正悬梁刺股地苦学,也没工夫搭理她。忘忧成了无人问津的闲人,不由地想起肃予君,又想到他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他并无什么用处,便不必往来,所以这两个月对她不闻不问。
但中秋前几日,骆英给叶府发了张很郑重的帖子,邀请忘忧过府一叙秉烛夜谈。李氏想这大概是女儿家出嫁前要与小姐妹叙话,再加上忘忧整日在家碍眼得很,便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甚至说多住几日也可以。忘忧到了骆家,却没见到想象中悲戚不舍的待嫁场景,而是被骆英一把抓去换了身丫鬟的衣裳。
原来骆英的小哥骆然前几日自大漠回来了。骆然是家中幺子,不必承担什么光耀门楣的重任,所以自小被养成了个纨绔,诗书礼乐样样不成只会吃喝玩乐。从小带着骆英一起玩的就是骆然,大了对家里要嫁女求荣也最不耐烦。骆家怕这个孽障辱没门风带坏幺女,便远远的将他放到大漠。这次中秋临近,他嚷着妹妹马上要嫁人,今生恐怕难再见一面,家里这才许他进京与骆英团聚。
骆然一进京就撺掇着骆英四处找乐子,今晚端王府要大宴宾客,他不知怎的混上了个席位,就想到带骆英一起去见识见识,而骆英自然就想到了忘忧。
车马在离端王府两条街外的地方就走不动了。骆然是搭上了一位年轻驸马的门路参加宴会,也没有资格架着马车驶近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