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肃予君的承诺,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还是另有企图?她倒是不怀疑他对她的情感,因为若无感情只凭她的身价相貌,他没有必要去维系他们的关系,可她也不相信,他真会为她放弃所有。
忘忧将毒药和解药的方子都写出来给了青容,她说:“虽不是我下的毒,但若用的是我的药,这些解药你们可以去试试。”
青容收下纸条,没说什么。
剡华寺果然如传说中一般,三月美景胜似仙境,便是不听讲经,坐在这山间赏景也让人心神宁静,所有的疑问也似乎不再是困扰。
忘忧如一只餍足的猫,眯着眼睛在山间愉悦地晒太阳,接着却被一道阴影挡住了。她抬头一看,原是铉安。
铉安昨日被长老训斥,在佛前跪了半宿,今日又与相府、王府的人应酬半天,一直没有休息,所以眼眶下泛着浅浅的青,神色比昨日憔悴不少。一个原本风神俊朗的年轻大师,眼瞅着成了一个奔波劳碌的沙弥。
未等邀请,他便自顾自地坐到了忘忧身边。忘忧与这佛门里的任何人都不熟,不知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和尚要做什么,便也没说话。
铉安坐了一会,开口说道:“昨日发生那许多事情,现在想来还没有跟小姐真正认识过,不知可否有幸知道小姐芳名?”
“我只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跟着骆小姐来见识一下,但没想到如今一来便坏了你们的规矩,给你们惹来这许多麻烦,以后便不会再来,大师也不必记得我。”她说。
“又不是小姐的错,怎能说是你惹来的麻烦。”铉安说,“还有,您这样气度的小姐,断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能像这样不留姓名出入剡华寺的,都是极富贵的。”
忘忧没想到这和尚全然没有昨日那副出世之人的姿态,其实竟然这般世俗,她叹息一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铉安笑了笑:“我想说,我昨夜见到王爷去了你的院子。”
忘忧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倒坦荡地回望着。最终,忘忧向四周看了看,仿佛自言自语般道:“他的暗卫便这般水平么,先是以为我下毒,接着连一个偷看偷听的和尚都拦不住?”
“亦或,王爷发现了我,只不过他在这寺里需要一个人呢。”
“哼,他在这寺里没人我倒是奇怪。”忘忧冷哼一声。
铉安自小就有认人识人的本事,如今这本事被京城的人情世故锤炼得更加纯熟。昨日只短短一面,他便认定这个姑娘的不同,世家的女儿们虽也性格容貌迥异,但在他眼中只不过人偶抹上了不同的胭脂,只要找到了那根提线,便是他手中木偶。可她却像……人偶中的一个点,跳跃、不确定,找不到提线。千篇一律任人拿捏的人偶也会让人乏味,不同的总会让人眼前一亮。
昨夜他自佛前起身,本想回禅房,却因想着白日里的事情不由地走岔了路,再一抬头,就来到一处院门外,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他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那位姑娘的院中,不由地咧嘴一笑——果然是心有所想就已经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
接着他便见院门打开,一个身影自里面走出来。今日寺中并无男客,铉安想了一下迅速躲进一旁的阴影,但下一秒就被人按在地上。
他被带到明王亲卫面前时并没什么意外,一切如猜想一般,只是他没想到明王也并未打算遮掩,亲自喊他去见了一面。铉安脑中只算了一下,就迅速投了诚。
明王只说了句“你是聪明人,照顾好她”就策马而去了。
“也许还需要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吧。”铉安笑了笑,也从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追着忘忧问:“小姐要听我讲经么,我可是很会讲经的,很受宅门府邸里的夫人太太欢迎的,或者给你算上一卦,要知道我很会算卦的。”
忘忧嫌这个和尚的聒噪,转身要走,铉安却硬往她手里塞了几个铜币:“就随便试试嘛。”
忘忧不堪其扰,抓起铜币晃了晃就扔到刚才休憩的青石上,不等他开口就抢着说:“那你去给我算算,我要算什么。”
“自然是姻缘。”铉安笑着凑过去看那几枚钱币,看着看着他原本笑嘻嘻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最后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忘忧在一旁等得不耐烦:“怎么,算不出来么?算不出来就随便说几句好了,哄人开心不是你最擅长的么。”
铉安苦笑一下:“出家人不打诳语。”
忘忧对着这个“只打诳语”的出家人嗤之以鼻:“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说我会母仪天下。怎的,这样的命格都看不出来么?”
铉安看着那几枚铜币。虽只是几枚简单的铜币,但代表的卦象却变幻万千,恰如这变幻不定的人生,是的,有几个卦象的走势指向了这姑娘极富贵的命格,但同样,也有卦象指向了纷争离乱。
命运纠缠,纷杂不清。
虽然一切都如隔云雾般恍惚不清,但似乎都指向了某一个点,那个点之后一切都会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