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像不认识自己一般。
他当时是觉得有一丝异样,可谁能想到竟是这样出乎常理的原因,他只以为是小九大病初愈的缘故。
“那天骑马的时候,我像是突然恢复了记忆一样。”
沈与之知道她说的是,在许家庄子学骑马,突然不适,大夫说不是晕厥或昏迷那事。
“我醒来后觉得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以为是自己魔怔了,不敢宣之于口,后来回到家,又仔仔细细地想了许久,才把所有的事情厘清。”
沈与之问:“你如何证明自己所说是真的?”
他的手依旧禁锢着对方,不敢松懈,不敢相信。
九思思索再三,道:“那我说些山九思和你之间的事,你自行判断。”
沈与之半信半疑地点了头。
“山九思掉的第一颗牙,是被你买的糖葫芦磕掉的,当时她流了满嘴的血,以为自己中毒要死了,一直抱着你哭。山九思第一次喝的酒,是你不小心把伯父放桌上的酒当成茶水递给她,害她醉了一天,你也被伯母罚跪了好久。”
“还有一事,你书房的架子上那个大瓷瓶里,有两个很小的盒子,是山九思丢进去的,一个是颗珍珠,另一个是对耳环。”
好一会儿,沈与之才缓缓点头。
这三件事里,前两件若是有心,便可以打听到;可瓷瓶里的那两个盒子,就只有自己和小九知道。
她当时心血来潮说要把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放在自己这儿,在自己的书房里选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选中书架上的大瓷瓶,将两个小盒子丢了进去,又插了几幅画卷做掩饰。此后,自己便不让丫环小厮挪动瓷瓶,时至今日,依旧是当时小九摆放的模样。
九思见他点头像是信了,微微松了口气。
“那按你所说,另一边的山九思是怎样的生活?”沈与之心里还是担心。
“父母康健,还有一个小几岁的弟弟。虽说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算衣食无忧;从小到大所遇见和认识的人,都还不错。”九思说起从前,语气似有怀念。
人总是这样,拥有时并不觉得有多好,只道是平常;之后,反而怀念感叹曾经的一切。
她见沈与之认真倾听,想起他们都说小九不愿出门,于是又道:“和弟弟偶有吵闹,但感情还算不错;有一两好友可聊天谈心,闲暇时候也会出门走动、吃饭、逛街、买东西……最多也就是为学堂课业,明日吃什么和穿什么,如何在父母手里多讨些钱花用烦恼。”
她所说的如此生活,已是有些人向往而无法企及的。
沈与之不知她心中所想,不解道:“那你为何要换?”
“我虽然不知道小九的想法,可我过了十几年那样的生活,平凡琐碎,年年如是。一时找不到新的意义,迷茫之中又徒然生出一些厌烦的情绪;所以,我们交换去试不一样的人生。”
“还好。”沈与之松了口气,只要小九无恙就好。
随即,他细细一想,顷刻又被心底涌起的难过和心疼笼罩。
小九她和面前的山九思是一样的想法吗?突然厌倦了奉元平常琐碎的日子,所以才会交换,去过和之前不一样的生活。
那个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活泼爱撒娇的小姑娘,经历了一些变故后,越长大话便越少,她变得乖巧懂事,不需要别人操心,她能很快地洞察人心,感受到周遭的变化,她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沈与之想起小时候的小九,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轻声道:“小九敏感,但绝不是多疑自轻,是她能很快地察觉周围之人的情绪变化,从而做出对大家都有利的选择。她不说自己在想什么,都是一个人闷着,她总觉得我们很忙,于是让自己变得乖巧懂事,不让怀略大哥和我们担心;就连我,都是偶尔才会见到,她露出一点小时候的活泼样子。我很心疼她,我从来都希望她快乐平安就好。”
“你比她多了一点棱角,更自在一些。”
他松开手,退了一步。
“你想知道的,我应该说的,就是这些了。”九思揉着手腕,坦然道:“你要如何?”
沈与之看着她,又不像是在看她。
片刻后,他说:“我尊重小九所有的选择和决定。”
“此事,你知我知。”九思抬手成掌,道:“记得保密。”
沈与之抬手和她一击,郑重道好。
他解开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疑虑,又恢复了往常的君子端方。
“若是你哪天能意识到她了,烦请告诉我她的近况。”
“或者,你告诉她,我在等她。”
——
自上次九思在城墙上坦白后,沈与之心里还是有块石头压着,无法放松。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去找过九思了,因为一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今天是他休沐,于是独自骑马去了古慈寺,